章潇潇笑了笑，浑不在意：“只是举例而已，厉先生你瞧我现在，也不是你的对手不是。”
“你不是我的对手，你大师兄我可惹不起。”厉远霖无奈说道。
又听见林宸鄞，章潇潇脸上的笑又落了下去，她深吸口气，看见前方已经显露出轮廓的小岛：“厉先生你有没有觉得奇怪过？”
“奇怪什么？”
“我叫你厉先生呀。”
章潇潇笑道，撑着下巴半合着眼：“厉先生难道没有发现，这个称呼跟你们不一样？”
在这个世界里，先生是指那些开学堂授课教书的，寻常相交，没有人会叫对方先生。
“章姑娘与人不同，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厉远霖笑道，“寻常人可不会救我们师徒。”
章潇潇笑了，点头不已：“厉先生你可真聪明。”
厉远霖不知道她这究竟是在夸自己还是在损自己，只好不接这话，把小船停在小岛上：“到了。”
章潇潇没动，看着厉远霖笑道：“厉先生也是想问我和大师兄怎么了吧。”方才余蔷都问过了。
“不知道章姑娘是否愿意同我说说。”厉远霖笑道，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愿意听她说而已。
章潇潇看着他，好大会儿才收回目光，看着身旁幽深的海水，这座小道很小，不过能容三五个人立足罢了，就像是一块漂浮在海面的浮木。
“厉先生知道吗，小蔷她喜欢你。”章潇潇问道，在前世她就听厉远霖说过，他早就知道，只是一直没有说破。
厉远霖愣了下：“小蔷跟你说的？”他确实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她一个小姑娘，分得清什么喜欢啊，只是他也不愿意让她分清楚，想把她放在身边一辈子。
“不是，是那天救你们的时候，我看见了，如果仅仅是想救师父，她不会想用命来换吧。”章潇潇笑道，倘若不是把对方视做自己的唯一，即便知道办法，也没有勇气那么做。
那份唯一，不管是基于何种感情延伸出来的，现在都已经变成了想要独占的渴望，已经不再是那么单纯的感情。
即便余蔷平日里克制得住，真瞧见厉远霖跟谁亲近，嫉妒从来都是不需要学习的。
厉远霖皱眉：“章姑娘所言不假？”
章潇潇好笑的看着他：“我骗你做什么？你自己的徒弟，不是你自己最了解吗？”他的小姑娘对他究竟如何，他自己难道不清楚？
厉远霖沉默，的确，他很了解余蔷，也很清楚她的心思，她不会看着他死去，她最怕的就是看见亲近的人死掉。
“厉先生你知道吗，我也看到过最亲近的人死掉。”章潇潇轻声说道，脑海里浮现出已经模糊的画面，“我的父亲在外面养了个女人，母亲她气不过，要回娘家，父亲他就把母亲杀了，我看见了。”
那天她休假在家，听见楼下的争执，急忙下来看个究竟，却亲眼看见父亲把刀捅进母亲胸口，鲜血飞溅，她吓得傻掉了。
后来父亲去自首，想要她原谅，她不知道该怎么原谅，但看见同父异母的弟弟时，她原谅了父亲，得到了所有，随即变卖了一切，远离了那里。
厉远霖皱眉，他没想到章潇潇竟然经历过这些，虽然在他的观念里，男人只要有本事，三妻四妾也是很正常的事，但为了个养在外边的女人杀死自己的发妻还是不应该的，尤其是当着女儿的面。
“父亲死后那个女人来找过我，带着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想起那时，章潇潇笑了，“我把所有的钱都散了出去，放火烧了房子，让她什么也得不到，她说父亲爱她，只爱她，所以家产都该是她的，很可笑是不是？既然父亲那么爱她和她生下的贱种，那她就带着那个贱种下去一家团聚啊！”
当时那个女人找到学校，痛哭流涕的指责自己不孝，说她和父亲有多相爱，真是个让人恶心的女人啊，真爱无敌，那她为什么不去死呢？不是爱那个男人胜过一切吗？那就陪着他去死啊！
何必再舔着脸上门来要钱，脏了自己的真爱？
父亲该死，那个女人也该死！
不过那个女人一定想不到，她早就立了遗嘱，就算是她死了，也只会以母亲的名义捐出去，她那个有继承权的弟弟，一分钱都别想得到。
不就是想要钱嘛，眼睁睁看着巨款从指缝里溜走的感觉是不是很美妙？
厉远霖震惊，没想到章潇潇竟然也是这么狠，但想想她所经历的事，也不是那么的意外，自己家破人亡，而罪魁祸首却上门来抢家产，怎么能不气？
章潇潇抬眸看着厉远霖，眉眼里都是笑意：“后来，那个女人出门被撞破头，断了条腿成了残废。”她连翻身的机会的没有了。
那个女人最最不该的，就是去学校找她，少年人的眼里非黑即白，正是气盛的时候，根本不会说什么孩子是无辜的，毕竟孩子再无辜，也不是他们把孩子推进这个旋涡里的，他们为什么要负责？
那件事在网络上沸沸扬扬，她什么都不用说，只需要露出伤口给人品评，自然会有正义感爆棚的人出手。
虽然后来章潇潇也觉得自己那段时间似乎不太正常，但亲眼看着父亲杀死母亲，她那时候不正常才是正常的吧。
厉远霖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只觉得心底发凉，直觉那个女人的遭遇跟她脱不了干系，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女孩吧。
章潇潇在此时叹口气：“厉先生，你说我那时候就那么的残忍，就害怕起看到亲近的人出事，为什么后来我身边的人再度全都死了，我却一点儿也不恨杀死他们的人？”
她也和余蔷一样，害怕看见亲近的人死去，她以为在这个修仙的世界里，自己这样糟糕的天赋，会是最先死掉的。
死亡很可怕的，哪怕她死过一次，可只要想到自己会先死掉，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但命运惯爱捉弄人，她没有先死掉，反而是她活了下来，而她竟然恨不起凶手，不禁恨不起，她还想算计他，还想让他只属于自己。
章潇潇觉得自己也许是疯了，她抓紧头发，抿紧唇努力笑着，脸上已经满是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