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铁黎的背影逐渐远去,百夫长对身旁的俩名亲信说道:“你们俩个跟上,一定要将消息传达过去!”
“明白!”二人异口同声的说道,然后迅速向铁黎消失的街角跑去。
百夫长顿了片刻,拔出腰间长剑转身直视愈来愈多的贼众,大吼一声:“务必要给城中百姓争取撤离的时间!”
正在和贼众厮杀的士兵挥舞中手中的兵器大声喊道:“明白!”
片刻后,众人便被宛如潮水一般的贼众淹没,不知所踪。
……
在得知三皇子在郡守府后,符姓修士便知道本就混乱的局势现如今更加严重了。
四人当机立断,带着常年笙直奔郡守府。
几人在屋顶上飞掠,当众人来到城中最高处的建筑上时,符姓修士停下来站在屋檐上眺望邺城四面。
邺城北面早已陷入一片混乱当中,数量不多的士兵正在顽强抵抗,为北部的百姓争取撤离时间。
惊慌失措的百姓携家带口,连包袱也来不及准备,纷纷向城中逃窜,跑得慢一些的人皆被身后紧随的贼众擒获,哀嚎声遍地。
“可恶!”符姓修士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只能狠心的偏过目光不去看,紧接着他朝东南西三个方向挨个看去,发现东西南三面各有一支约莫千余人的队伍正快速的向南面城门奔去,三皇子所带来的虎狼骑赫然也在其中。
符姓修士转过头向常年笙说道:“不知道现在三皇子还在不在郡守府内,怎么说?我们是去郡守府看一下还是直奔南门与其他人汇合?”
常年笙想了想说道:“去郡守府看一下,我出来没多久,三皇子他们应该还在府内!”
“行!听你的!”符姓修士点头说道。
抓住常年笙的肩膀再次掠起,五人向郡守府赶去。
郡守府。
偏房。
苏幕遮正在屋内抓紧时间调整体内气息,她也听到了来自北边城墙的巨大动静,心知这肯定是贼众正在进攻邺城,而且城防多半是处于极其的不利地位,估计抵挡不了多久,当务之急是赶紧恢复气海中消耗殆尽的真气,为接下来的恶战做好准备。
正当她闭目思考如何从邺城中逃脱出去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苏幕遮立刻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她睁开眼睛,一双美目警惕的盯视着房门,右手搭在腰间的玉萧上,轻声问道:“外面是谁?”
“是我,曹泰,苏姑娘,现在城中情况不妙,请和我们一起撤离。”门外传来了令苏幕遮意想不到的声音。
她原以为先前猜测身份应当极为尊贵的曹泰这个时候怕是早就已经在身边护卫和铁骑的护送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撤离了,怎么会顾及到自己这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现如今却万万没有想到此人并没有离开,而是出乎意料的亲自过来邀请自己。
以往处事不惊,心境凉薄的苏幕遮此时不由得感到意外。
苏幕遮起身来到房门前,取下门栓,打开房门,一眼便看到了面有焦急之色的曹熙泰和身旁的周戍。
心绪不宁的曹熙泰看到苏幕遮之后,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急切的开口说道:“来不及细细解释了,苏姑娘我们赶快走!”
苏幕遮没有多想,便点了点头,紧跟着转身就走的曹熙泰向议事堂赶去。
从曹熙泰的神色苏幕遮便明白此时城中局势已经是极为不乐观了。
但她没有开口询问,因为话多不是她的性格。
周戍在一旁悄悄打量苏幕遮的神情后,发现后者面容十分淡定,一点都没有慌张的表现,周戍心中暗想不知道是其性格本就如此,处事不惊,还是另有其他原因?
若是后面这个原因的话…
周戍慢慢眯起了眼,不动声色的用眼角余光注视着苏幕遮,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紧跟在曹熙泰身后的苏幕遮微微皱眉,她感应到了身旁男人对她一闪而过的杀机。
她有些疑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但随即她便想到了一点可能,那就是他把自己当做了与那些贼众是一伙的人。
苏幕遮微微摇头,这个帽子她可不想戴!
因此她出言解释道:“我与那些贼众不是一伙的,公子可以放心。”
前方的曹熙泰正陷入沉思,无暇他顾,因此并没有听到苏幕遮说的话。
周戍闻言心中微微惊讶,心想居然被她看出来自己在怀疑她了,没想到此女年纪轻轻,心思还真是敏感啊!
周戍于是微微一笑,不失礼貌的说道:“非常时刻,非常之想,苏姑娘不要介意,换做你是我,遇到这种情况,苏姑娘你也会有这种担心的。”
苏幕遮明白周戍这么说摆明了还是对自己有所怀疑。
苏幕遮想了想开口说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周戍一愣,哈哈大笑道:“好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二人不再对话,随着曹熙泰直奔议事堂。
议事堂内。
邺城所有的官员基本上都聚集在此了。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劫无可避免,身死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堂内气氛显得很是低沉,但也有少数人小声交谈着。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众人迎上前去,看见曹熙泰领着周戍和苏幕遮自一边的回廊向这里走来。
吴裕瞥了瞥曹熙泰身后紧跟着的苏幕遮,上前看着曹熙泰问道:“殿下,可以走了么?”
曹熙泰看着众人点头说道:“走吧!”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大门走去,在院内集结好的郡守府侍卫和下人已经原地待命多时,见到众人从议事堂走出后,分为俩队,护在众人左右。
恰巧,一路赶来的符姓修士五人也在此时抵达郡守府,与刚刚踏出大门的众人汇合。
符姓修士等人看到人群中的曹熙泰后,连忙松开抓着常年笙的手,整理好衣服,面对曹熙泰拱手行礼。
“鄙人符昶,见过殿下!”
其他三人也一一行礼。
常年笙面向曹熙泰说道:“他们是北城墙一战幸存下来的四名供奉。”
吴裕和众官员听闻后大吃一惊。
吴裕失声叫道:“这怎么可能?北城墙可是有着12名供奉啊?”
符昶四人闻言低下了头,即是惭愧又是心痛。
“那其他人呢?北部战况到底是怎样?”曹熙泰追问道。
他正愁无法得知北部的具体战况,没想到这就有人来为其解惑了。
符昶张嘴,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觉得难以启齿,轻轻叹息。
常年笙见此,知道符昶是不想再提起那惨痛的一幕,便自己复述了一遍。
众人皆是震惊不已。
尤其是当常年笙说道那诡异的藤蔓击穿铜镜,武敞身死,蒋青拼尽全力御剑清退一波藤蔓,但是之后又卷土重来,一举摧毁城楼的防势后,符昶四人紧紧攥住自己的拳头,指甲深入肉中而不自知。
其余人等尽皆失神。
曹熙泰更是将好不容易松开的眉头再次皱的紧紧的,他仔细回想过去在皇宫藏书阁翻阅典籍时的所见所闻,却对这藤蔓完全没有印象。
于是他问道一旁出自鼎剑山庄的周戍。
“周戍,你可见过又或者说是听说过这等诡异藤蔓?”
周戍本就在沉思,闻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完全没有印象,也不曾听到师傅说起过,庄里的前辈也未曾提及。”
“会不会是隐世宗门之物?”曹熙泰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周戍眼前一亮,点头道:“殿下说的对!”
“说的没错,那藤蔓确实是隐世宗门之物。”一旁苏幕遮淡淡说道。
众人吃惊的望向接话的苏幕遮。
周戍迅疾按住腰间的配剑,气海翻腾,真气流转,腰间宝剑刹那间散发出淡蓝色夺目光芒。
“还说你不是和那些贼众一伙的!”周戍厉声喝道,杀机凛然,紧扣住配剑的手微微用力,拇指曲起抵着剑柄,便要出鞘杀向苏幕遮。
而一旁的吴裕等人更是反应迅速的将曹熙泰挡在身后。
“周戍等等!”众人身后的曹熙泰出言说道。
“殿下!”周戍紧紧盯视着苏幕遮,口中不甘的叫道。
“你继续说!”曹熙泰皱着眉头看着苏幕遮说道。
苏幕遮冷眼看向周戍,她对这个三盘俩次对她动了杀机的人恼火不已。
周戍冰冷回视。
苏幕遮不予理睬,回头看向曹熙泰说道:“我们边走边说,北边城墙已破,贼众应是不久后就会赶来。”
“行,我们走!”曹熙泰对众人说道。
于是巷子里的众人又开始向南门赶去,只不过原先的阵容发生了改变。
苏幕遮已然被从队伍中孤立出去,一人走在了一侧。
苏幕遮对此不以为意,她看向正注视着自己的曹熙泰,开口说道:“神农谷!”
“那些黑衣人应该都是神农谷中的修士。”
“他们所用的藤蔓是神农谷栽培用来抵御外患入侵的利器,唤作青蛇藤。”
“照理说,青蛇藤作为神农谷的底牌是不应该会在外界显露的,没想到今日却在这里出现了!”苏幕遮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神农谷?
曹熙泰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没有印象,但是他现在记住了这个宗门,这笔账迟早要算。
曹熙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又是什么身份?”
“因为我亦是出自隐世宗门,我的宗门和神农谷历来就不对付,此次出山一是为了历练,而是门中有探子来报说神农谷派人入世,我和众师兄妹出山顺便查探,却没想到来到山阳郡后就遇到了大批贼众,混战中与师兄妹失联,被贼众一路追杀。”
说到这里,苏幕遮看了一眼仍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周戍。
后者“哼”了一声,收剑归鞘。
曹熙泰闻言,如拨开云雾见天日一般,心中疑问全解。
他想到了太子近日身边突然多出来一个李侍郎,俩人来往密切,兄长派人前去调查李侍郎身份却至今杳无音信。
如果这个人就是出自神农谷,那么一切便能解释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太子必定是得到了来自隐世宗门神农谷的支持,就像自己和兄长得到了西丰境内数一数二的剑修圣地鼎剑山庄的支持一样。
这次平定贼寇就是一次太子和李侍郎策划的彻头彻尾的针对自己的大阴谋。
曹熙泰想到这不住的叹息。
苏幕遮看到曹熙泰在那叹息,出言安慰道:“曹泰,天无绝人之路!”
曹熙泰抬头看了看苏幕遮,对其苦笑了一声。
众人在沉默中快速向南门移动。
北门。
先前还在顽强抵抗以期为百姓争取逃离时间的守城士兵已经尽数阵亡,尸体和贼众尸体混作一团,周围的房屋上沾染了斑驳血迹。
攻下了北门的贼众留下了一批人四处翻查着尸体,见到还没断气的守城士兵,就举起刀剑戳下,哪怕是遇到重伤的自己人亦是如此,少一个人,就多拿一份赏银。
一个平日里逢人便低三下气,受人欺压的小贼在翻查尸体搜刮财物时,看到了不少平日里对自己耀武扬威,轻则辱骂重则拳脚相加的混蛋,正躺在那冰冷的地面上,没有气息时,高兴的取出随身匕首在几人尸体上戳来戳去,口里不停念叨着:“让你们平时一个劲的欺负我,现在都死了吧?我呸!活该!”
“哈哈哈哈哈…”越想越开心,小贼忍不住笑了起来。
“哎哟…”
尸堆里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呻吟声。
小贼转头向声音响起处看去,只见那里的几具尸体被伸出来的一只手向俩旁推开,然后有一个人翻身坐起。
“哪个混蛋从背后给了我一记,还打在了我的后脑勺上,嘶!”从尸堆中坐起的男人伸手摸了摸后脑勺,没想到只轻轻一触碰,便疼的叫了起来。
“吴老大!”小贼惊讶的叫道,同时收起了手中的匕首。
“嗯?”吴老大环顾四周,发现了不远处的小贼,于是其大大咧咧的喊道:“小家伙没想到你还活着啊,看到吴老大我,你小子还不赶快过来?”
小贼惊慌失措,连忙小跑到吴老大身旁,小心翼翼的喊道:“吴老大!”
“乖,还不快扶我起来!”吴老大眯着眼睛笑呵呵道。
“是!”小贼忙蹲下身子,使出全身力气搀扶着吴老大站了起来。
被人从背后偷袭的吴老大仍旧觉得头昏昏沉沉的,脚步蹒跚,有些使不上力气的感觉,他扭头看向身旁正看着自己的小贼说道:“小子,刚刚看你在搜刮尸体,发财了?”
小贼心中咯噔一下,苦着脸说道:“没有没有,都是拿来孝敬吴老大您的!”
吴老大闻言笑眯眯的说道:“算你小子识相,孺子可教也!”
“哈哈!”
“额——”仿佛被人用手掐住了脖子一般,吴老大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低下头惊恐的看向胸前突出来的被自身鲜血染的通红的刀尖,不可思议的看向小贼。
后者又使了把力,并微微搅动,笑颜如花的看向吴老大。
“咳咳…”吴老大神色痛苦,已经说不出来,大股的鲜血随着他剧烈的咳嗽涌出来。
小贼松开了搀扶着吴老大的手,任由其仰面向后倒去,发出“砰”的一声。
“拜拜了您呐!”
小贼在衣服上擦拭干净自己手上沾染的的鲜血,一蹦一跳的继续向前走去。
远处,有人从巷子里探出头叫道:“臭小鬼,还不给我们快点过来!”
“好的!”小贼叫道,同时停止蹦跳,一步一步向巷子走去。
日头微微倾斜,小贼的背影在身后扭曲的拉伸开来。
像蛇。
像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