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皎皎明月高悬于天。
天沐城中灯火通明,挨家挨户的百姓此时都和家人团聚在桌旁,其乐融融。
曹熙泰看着坐在对面的苏幕遮,双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幕遮紧贴曹俞安而坐,左手端着盛有米饭的小碗,手中拿着小勺子,当曹俞安小手拿着鸡腿一口一口啃的津津有味的时候,找准时间将小勺子递过去。
这时,吃烧鸡吃的忘乎所以的曹俞安就会自然而然的张开嘴巴,将米饭吞进口中。
“俞俞安安!”曹熙泰突然想起来俩姐妹还在这里,于是出声喊道。
“王爷有什么事么?”俞俞走到曹熙泰身后小声问道。
“你们也一起上桌吃吧。”曹熙泰吩咐道。
“是!”俞俞应道。
然后去边上的饭盒里取出二人份的碗筷,为自己和妹妹添上饭。
因为安安此时正站在曹俞安身旁,替曹俞安将烧鸡上的肉从骨头上剥离开来放在一旁的小碟中。
这么做是为了防止曹俞安因为不小心吃的太急而被鸡骨头伤到了。
虽然早在后厨那里,王府内的厨师就已经将鸡骨头剔除的很干净,但是安安还是有些不放心,要自己动手才放心。
等到安安忙好了一切,才坐在姐姐身边,俩个人小口小口的吃着东西。
“幕遮,你不自己先吃一些吗?”曹熙泰看着小家伙吃的津津有味而苏幕遮却一点儿也没有动面前的食物时,关切的问道。
“等安儿吃完再说吧!”苏幕遮轻声说道。
“那怎么行,一会儿饭菜可都凉了!”曹熙泰摇摇头,站起身,走到苏幕遮这边。
“小宝贝!父王来喂你喽!”曹熙泰从背后一把抱起曹俞安,哈哈大笑。
“咯咯!”突然被从椅子上抱起在空中的曹俞安笑的很开心。
“慢点!”苏幕遮连忙提醒道。
“小心呛着了!”
“不会的不会的!”曹熙泰笑着对苏幕遮说道,“我是等安儿咽下口中的食物才抱起他的。”
“是吧?安儿?”曹熙泰抱着曹俞安转了个方向面对自己,额头贴着额头笑道。
“吼吼!”曹俞安小声叫道。
“幕遮你先吃吧,安儿就交给我好了!”曹熙泰抱着安儿坐在安儿原先坐着的的位置上。
“嗯。”苏幕遮轻轻应了一声。
端起面前的琉璃碗,右手拿起竹筷,夹了一些菜放在碗中,慢慢的吃起来。
曹熙泰看着苏幕遮轻轻笑了笑,然后开始喂安儿继续吃饭。
等到几人都用过餐了之后,曹熙泰唤了一声等候在外的下人,很快就有人进屋收拾桌子。
“出去走走?”曹熙泰提议。
“嗯!”苏幕遮点了点头。
于是酒足饭饱的几人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面。
月色如水,倾泻在众人所处的院中,轻薄如纱。
“这些是什么花?”曹熙泰抱着曹俞安指着院子里四下种植着花花草草的花圃问道。
“这是我们灵箫谷特有的月华。”苏幕遮来到花圃旁边,伸出手轻抚着玉白色的花骨朵儿轻声说道。
“有什么特殊之处么?”曹熙泰抱着曹俞安来到苏幕遮身边打量着满花圃的月华说道。
“单纯只是好看罢了。”苏幕遮看着这些熟悉的花朵不由得想起了谷里漫山遍野的月华花,每当月圆之夜,花骨朵儿齐放,遍地玉白色的花朵让人仿佛身在玉石铺就的仙境一般。
“想念灵箫谷了?”曹熙泰看着苏幕遮淡淡的问道。
他看出来了苏幕遮那遮不住的思念。
“嗯!”苏幕遮抬起头来看着曹熙泰。
“我可以让你回去看一看,但也只是看看。”曹熙泰看了一眼苏幕遮淡淡的说道。
苏幕遮听到前半段话眼睛一亮,心中生出无限希望,但是当她听完曹熙泰 的后半句话时,一股心凉之意浮上心头。
苏幕遮明白曹熙泰的意思,曹熙泰让她回去谷里看看顶多就是让她解了心愿,最后还是得回到这里,回到这个束缚住她的地方。
曹熙泰不会那么仁慈。
这点从前太子曹熙民最后的结局就可以看出来。
这个前半生顺风得意的太子,最终却落得一个进了宗人府差点被除籍,众叛亲离的下场。
若不是皇后力保,陛下又格外开恩,非得被曹熙泰扒了皮不可。
这些都还是建立在曹熙民失忆的情况下。
原来当初在皇宫,曹熙民承受曹熙泰一击时,虽然被阁主化解,但还是因为曹熙泰的全力一扑撞在了龙椅之上,陷入长时间的昏迷。
李妙手为其检查时,探明其脑袋中有一大块淤血沉积,阻碍了血液的流通,导致曹熙民沉睡不醒。
折腾了几个月的时间,曹熙民脑袋中的那块淤血才被一点一点逐步化解干净,悠悠醒转。
但是,让众人吃惊的是,曹熙民失忆了。
他丧失了十七岁之后所有的记忆。
对于这一点,有人相信有人怀疑。
李妙手也拿不出可以确切证明其失忆的说法,毕竟失忆这玩意儿,玄之又玄,从外表可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内里当然也不可能,只要装的像,就不是问题。
所以对于曹熙民失忆这点,曹熙泰是断然不肯相信,坚持要依律判罚,一点情面也不讲。
为此曹熙泰甚至将王皇后拒之门外,尽管此乃大不敬,但是曹熙泰丝毫不惧。
而王皇后也没有任何办法,毕竟她怎么说也是一个共犯,只要曹熙泰要深入追究,她也肯定难逃一劫。
所以事情的最后是前太子曹熙民被发落极西之地镇守边疆,此生若不能立下汗马功劳,将终身不得返回内地。
曹熙泰对此还故作刁难,劫下了王皇后偷偷派人给曹熙民送去的金银财宝,让王皇后有苦不能言。
这四年里,曹熙泰始终没有放下这股子恨意,总是派人在各种事情上给曹熙民使绊子,让其不能好过,甚至刻意派人阻拦曹熙民的妻子和孩子前去探望。
对此,当陛下对曹熙泰谈及此事的时候,曹熙泰一脸冷笑:“和死相比,这些算得了什么!”
所以,面对这么一个对待敌人毫不手软的曹熙泰,苏幕遮根本不能奢求什么。
能回到谷里面去看一看,对苏幕遮来说,其实也已经很好了。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看一看呢?”苏幕遮询问道。
“当然是等我有空的时候。”曹熙泰笑了笑。
苏幕遮闻言不解,面露疑色,为什么要等到他有空的的时候?
曹熙泰看出了苏幕遮的疑惑,哈哈大笑道:“怎么?你还想自己一个人回去?”
“嗯?”苏幕遮闻言更疑惑了。
不是我一个人回去难不成还有人跟我一起走?监督我的人嘛?
“不明白?”曹熙泰眼中透着笑意,说道。
“是要派人随行监督我么?”苏幕遮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我可没有那么无聊。”曹熙泰微笑。
于是苏幕遮轻皱眉头,沉思片刻。
等等?难道他的意思是?
苏幕遮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曹熙泰,难道他是要和我一起去灵箫谷吗?
“意识到了?”曹熙泰看着苏幕遮那惊疑的表情觉得很有趣,笑道:“不用这么惊讶其实,你也应该清楚的,身为丈夫,陪自己的妻妾回娘家那可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苏幕遮听完曹熙泰所说的话后,一脸愕然。
心说要是这样的话那还不如不回去好了,不然自己的师傅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自己精心培养用来继承自己衣钵的弟子被别人给抢去做了夫人!
尤其是这个人还是权势滔天,地位超然的存在。
“你是要上门打我师傅的脸吗?”苏幕遮说道。
“最得意的弟子被别人抢去当了夫人,而且这还不算最气的,最气的是抢人的人居然还要登上门打个招呼!”
“我看不见得!”曹熙泰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到觉得你师父她们应该会很欢迎我的到来。”
“为什么?”
“因为我将要给她们送上一份大礼物!”
“一份大大的惊喜!”曹熙泰得意的说道。
“我并不觉得你会这么好心!”苏幕遮的内心没有半点起伏波动。
“我们当初可是要与你的敌人联手的,为此,”苏幕遮站起身拍了拍裙子小声说道,“我还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做我的女人又什么不好的!”曹熙泰耸了耸肩,“吃喝不愁,荣华富贵,地位权势全部都有,而且我还不会强迫你们!”
“你看这四年一来,我可有强迫你做过什么不愿意做的事情?”
“你仍然是处子之身,这说明了什么?”曹熙泰嘴角上扬,淡淡一笑。
“这些仅仅说明了你是一个追求完美之人,你知道若是强行占有了我,就永远不可能使我心甘情愿的和你在一起,这对于你来说,可并不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苏幕遮抬起头来,看着曹熙泰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今夜的她居然有了莫名的勇气敢于直面身前之人,说出这些随时可能激怒曹熙泰的话。
“俞俞安安,你们带安儿去屋里备些热水给他洗一个澡!本王和苏夫人有些话要谈谈。”曹熙泰和苏幕遮对视,头也不回的说道。
他有些惊讶于今晚的苏幕遮不知何来的底气敢于和自己如此说话。
“是!”俞俞安安齐声应道,二人来到曹熙泰身边,从他怀中接过曹俞安,牵着后者的手向屋内走去。
等到三人进入屋内关上门,曹熙泰一步一步走向苏幕遮,而后者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曹熙泰,感觉到了强大的压力。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曹熙泰注视着眼神中带有些畏惧之色的苏幕遮轻声说道。
“但也不全对!”
“我说错了什么吗?”苏幕遮说道。
“不不不!”曹熙泰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说道,“你说的很对!”
“我确实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
“所以我才会故意败给大轩王朝的军师。”曹熙泰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什么?”苏幕遮皱了皱眉,她没想到四年前那场西丰与大轩在边境展开的战争居然另有隐情。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原因很简单!”曹熙泰来到苏幕遮身边,与其面对面而站,笑了笑说道,“我不愿要那堆在无数西丰军队尸体上的胜利。”
“与其那样做,何不如故意示弱,干脆些认输,少些伤亡呢?”
“既然不能胜出,赢得那场战争,那么在明知道对面设下恶毒陷阱等着前面去钻时,还不如干脆点放弃,反正打赢了也没有什么奖励,还要落得一个军队伤亡惨重的结局,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是断然不会去做的。”
“西丰历来败绩累累,多输一场不见得会有什么。”
“我没必要为了这么一场不能攻城掠地,为西丰带来收益的战斗,牺牲大量士兵换取一个虚无缥缈的赞誉,这是会被战死士兵的家人戳脊梁骨的!”曹熙泰右手握拳敲了敲自己的胸膛,肃穆的说道,“于情于理,这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因为这么做会让你的内心留下瑕疵吗?”苏幕遮说道。
“对!”曹熙泰微笑,看着苏幕遮的眼神温柔至极,“就像我不愿强行让你屈服于我一样!”
“可你已经这么做了!”苏幕遮看着曹熙泰,眼中有些哀伤,轻声说道,“我失去了自由,再也不能返回谷里,留在这个地方,就像只关在金丝鸟笼里的金丝雀一样。”
“这还不算是强行让我屈服吗?”
曹熙泰皱了皱眉,语气有些冷淡的说道:“我想你大概是会错了意,我说的屈服是占有你的身体,而你所认为的屈服是我剥夺了你的自由。”
“这二者能一样吗?”
“这二者不一样?”苏幕遮反问道。
曹熙泰想了想,好吧,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
二人之间陷入尴尬的沉默。
幸好此时屋内的俞俞安安正好帮曹俞安洗完澡,俞俞打开门唤了一声苏幕遮,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尴尬局面。
“我先回屋洗澡换身衣服再来。”曹熙泰说道。
苏幕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曹熙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