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莘辞不敢直视大厅正中央，面如死灰，望向顾莞华，声音中透着绝望的薄凉：“姑姑，这不是真的………这是梦，对吗？”
“姐姐………”钟绮菡眸光沉痛，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
“不！为什么会这样！祖母！祖母………”顾莘辞扑到棺木上失声大哭，声声断人心肠，痛彻心扉。
那个疼爱她的祖母再也回不来了，祖母再也不能在寒冬夜里起身给她盖被子，再也不能给她梳好看的头发；再也不能带她去乡间捡拾鸟窝；再也不能帮她编扎好看的花环了；再也体会不到祖母每次从乡下或者街上回来给她带各色好吃好玩的幸福感了。
往后再也不会听到祖母把她揽在怀里，轻声喊道莘丫头别长大了，留在祖母身边陪着祖母吧。
再也没有了……
祖母，对不起，莘儿没有好好珍惜有您在的日子，还总是向您发脾气，嫌您啰嗦…………
莘儿错了，莘儿都听您的……莘儿会收敛坏脾气了，会听话了……
顾莞华泣不成声，心如刀绞。
“姐姐，还真是世事无常啊，咱们给太太过生辰仿佛还在昨天………”钟绮菡鼻尖酸涩不已，忍着眼泪道：“大哥大嫂还在回来的路上，其他人亦是，现在得有撑着场面的人，莘儿到底是个孩子，咱让莘儿看管着小孩子们，其余的咱俩撑着，等大哥大嫂他们回来。”
夜幕降临，顾家大小亲戚、街坊邻居来的差不多了，山高路远，顾父顾母仍还在回来的路上。
顾府四位长小姐先后而至，作为顾老爷子的亲妹妹，顾父的亲姑姑，顾莘辞嫡亲的姑祖母，顾长大小姐顺理成章的做了掌权人。
“天杀的郭耀祥！大嫂多好的人呀！”顾长小姐掩面哭泣，恨恨道：“断不能饶了郭耀祥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得让他以鲜血祭奠大嫂的亡灵………”
“大姑姑一路赶来辛苦了，喝杯水。”顾莞华恭恭敬敬递上茶盏。
顾长小姐淡淡的“嗯”了一声，面无表情的接过茶盏。
“莞华，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告诉我们啊？我们大嫂是你的亲娘，害得我和你几个姑姑措手不及来得这么晚！”面相刁钻刻薄的顾长四小姐扬着声音数落道，语气里流露出几分怨气，转头又指着顾莘辞，严辞色厉的教训道：“还有莘辞！你都没了祖母了，还这么云淡风轻的，你祖母把你捧在手心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对你这么好，你一点都不痛心！”
“小姑姑，莘儿——”顾莞华急着为顾莘辞辩解。
顾长二小姐阴阳怪调的打断：“四妹在教莘辞规矩，莞华，我们都知道你这个当姑姑的疼爱侄子侄女胜过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但是这凡事呀都得有个轻重缓急，亲疏之别。不是我们说你，莞华，我们四个是年老了，讨人嫌没人要了，可到底我们几个姐妹是惦记着你们的，你说这报丧都不知会我们一声，未免太无情无义了吧，你娘重情重义是个极注重礼数的，从来没有薄待过我们四个小姑子，莞华呀莞华，你好歹也是大家庭里出来的闺秀，怎么会如此糊涂不明事理啊？”
顾莘辞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心底冷意蔓延。
之前便觉得这四个姑婆有点势利眼，不太看的起他们一家，祖父在世时，这种感觉不是特别明显，祖父走了之后原以为是错觉，现在才明白原是自己那时年幼不会洞察人心。
呵呵，攀上了高枝儿了，竟连是谁赠你们十里红妆，送你们风风光光出嫁的都不记得了，还真是有良心！说我姑姑没有良心，你们要脸吗？谢谢你们的脸，让我看不见你们这副蛇蝎心肠。
顾莘辞捏住拳头正要辩驳，却见得顾莞华一道凌厉的眼神扫过来。
“二姑姑，您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呀，华儿身为顾家的人，难道关心自家人做错了吗？您不也很‘照顾’我大哥大嫂他们，说实在的，谁要是议论您们的不是，我这个做侄女婿的第一个就不乐意，我找他算账去！”顾姑爷微微抬头，一双黑眸深邃不见底，特意咬重‘照顾’二字。
顾长二小姐瑟缩了一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你闭嘴！”顾莞华黑脸呵斥道，遂耐心解释：“二姑姑，母亲离去那会儿，莞华便通知了小姑姑，想着各位姑姑离这小姑姑近，母亲这边又要忙着料理，所以便留了人再去姑姑们府上通报，但是莞华绝无半分冒犯与不敬。”
顾长四小姐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一脸的迷茫，唇边勾起讽刺的笑：“莞华，你说你通知了我，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你也是个大人了，怎么还要像个三岁小孩子似的撒谎诓我们，她是我们的大嫂，你不心疼她老人家，我们心疼啊！”
“我………”顾莞华百口莫辩。
形势危急，只有顾长四小姐的家离顾府最近，顾姑爷也不是本地人，不懂和镇习俗，家里这边很多手续得靠亲属来做，莘辞年纪太小，大哥大嫂还在赶路，若是挨个通知，定会难以稳住家中大局，只能先通知离家最近的顾长四小姐其他三处另派人通知。
问题就出在这儿
几个姑姑借她没有亲自上门去请借题发挥，包括亲自上了门的小姑姑也是。
顾长三小姐接着添油加醋：“我们老了不中用了！好心当成驴肝肺，如今攀上高枝儿有底气有气势跟我们犟了！大嫂，您这女儿她忘本了。”
“我没有……”顾莞华眼底渐渐涌起绝望，觉得自己的解释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母亲尸骨未寒，她们在灵堂之上大闹，算是哪门子亲戚？往日里母亲对她们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换来的又是什么？人心呀！
觉得差不多了，顾长四小姐稍降辞色，语重心长道：“莞华，我们几个老婆子说话不好听，但并不是刻意针对你，忠言逆耳利于行，我们是在教你为人处事的道理，莘辞，绮菡你们也得记住啊！今天这事儿莞华着实是思虑不周，没有分清轻重缓急，到底姑侄一场，也没必要撕破脸皮，你便向我们几个陪个不是吧，从此一笔勾销，也好接着处理你母亲的身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