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番。你就不怕我留下这个小生命,而背弃与你主子的约定吗。阿暖啊,你贪财好利,拈酸吃醋、使绊子、耍聪明,这些我只当看不见。既是你陷我于泥淖,便应该将事情做绝不是么?你不是怕死么,那么若是我不好,你也不会多活。”
阿暖自是没想到平日里的夫人虽然冷淡,心地却是善良,待下人更不会严苛。今日慕容瑾的这番话却是吓到了她,她没料到夫人和善但不是傻子,她聪慧得很。
阿暖忽然觉得自己是难以逃脱,便哭着道:“夫人。你原谅阿暖吧。当初我也不肯的,是那王妃逼我的,她料定夫人定不愿走那一步,便交给阿暖那药。阿暖今时,更不能再做这事,否则将军真的会要了奴婢的命啊!”
果然那褚灵媛真是个好姐姐,为了她自己的幸福和谋算,她到底愿意舍了妹妹。嘴角一抹笑意,谁让当初自己答应了。
慕容瑾怔了会,到底不再逼她,顺手拿过那张方子,揉在手心,不再理会阿暖,径直出了房。
阿暖半天都在担心夫人会自己去城中买药,然而过午,夫人也没有出去,渐渐放下了心。
阿暖没想到第二日,将军午时便回到了府邸。
王镇恶一身风尘,却是心情大好。慕容瑾的面上却并无多少喜悦,只平静望着远道而来的夫君,他多日不回府,今番却不偏不倚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不免有些疑惑。
仍旧是执了她的手回到东苑,对着美人的面庞一番端详后,王镇恶觉出她的一些不同,便关心道:“夫人,怎么面色不好?”
再细细打量她的身形,怜爱道:“瑾儿,果然是消瘦了些。莫不是因为天热的缘故?”
他果然是丝毫不曾听闻。看来这事还有余地。
“恩。近日天热,妾身不爱吃,又时有中暑迹象。更何况将军日日不在,瑾儿无聊得很。”后一句便是故作的娇媚。
果然,王镇恶面上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夫人,是为我消得人憔悴么?今次,夫君回来便会多住上几日。”
闻言,慕容瑾心里一慌。如此,可如何是好?
面上却仍旧低头抿唇笑了。“那妾身可要好好给夫君做几顿好的?”
王镇恶惊喜道:“夫人也会下厨?”
慕容瑾垂了眼帘,笑道:“自然是为将军现学的。整日在家无聊得很,做不了女工,还不能学做菜么?”
“夫人的手艺,自然是好,镇恶求之不得。只是这般热,你还是勿要忙活了。”
慕容瑾嘴角拘了抹似是而非的笑意。到底是为这心里有事瞒他。
“夫人,明日可有什么安排?”
慕容瑾不明,摇首。
王镇恶见她一头雾水的模样,便拉过她的手道:“若是明日无事,想去那片桃林看看,是不是结了桃子。另外,我正巧带回来一坛好酒,想和言老头喝喝。感谢他照顾我们的桃树,夫人一起去如何?”
王镇恶一脸的喜悦和期待,慕容瑾的心却担忧起来。
“夫人,我先去书房一趟。待会来陪你。”
眼见他要离开,慕容瑾忽然道:“妾身才想起一件事。就是,就是——”慕容瑾脑子里终于搜到了一个不可谓不荒唐的事由。
“就是青护卫。他,带回的那个丫头。”
“那个丫头?怎么她惹夫人生气了?”
“不是。惹别人了。青护卫今年也二十有五了吧。”王镇恶眸中闪过一丝凝滞,遂呵呵笑起来:“夫人,真是瞎操心。青苒的事,不用我们管。”
“好歹也是你的护卫。再说现在既然阿暖和香玉都是我房中的丫头,若是真与那青护卫弄出点什么,我面子上可不好看!”说罢,斜睨了他一眼。
王镇恶面上有些哭笑不得,摇头道:“夫人请放心。万不会有你想的那般。青苒,我了解。”
“妾身也了解阿暖。我看不如让那香玉丫头跟了青苒,我这边也少个和阿暖掐架的。反正当时你也没和我打招呼。”
王镇恶眉头不由得一跳,些许不悦:“乱说。青苒断不会喜欢那香玉,你若不喜欢那丫头,明日我就让青苒打发了。”
“这事,别再提了!”第一次,慕容瑾在他这里碰了钉子。王镇恶径直离开。
直到傍晚,王镇恶才从西苑回来。却见慕容瑾并没有在饭厅等他。
王镇恶接过茶盏,问道:“夫人呢?”
身边的云儿怯怯道:“夫人不大舒服,不想吃饭在内室。”
王镇恶点了头,脑中却有新的谋算,便将欲要下去的云儿叫住:“从明日起,你就去夫人房里当值。至于西苑就由那香玉吧。”
“她?云儿只怕她不熟悉。”这云儿本来也不喜那香玉,一个丫头太过心灵手巧,总不会是好事。西苑虽说主子不常回来,可断轮不到一个刚来的卖艺丫头当值。
“过几日,我自然要出远门。那边的事越发少了。你就好好侍奉夫人吧。”
主子已经这般说了,云儿便脆声应了。
慕容瑾本是因为饭前一阵呕吐,这会子哪里会想吃饭,又怕守着饭桌再吐。
王镇恶进来的时候,见她已经躺了下来。
“夫人,哪里不舒服?”
“天气热,我便提前吃了点东西。这会子又觉得不舒服,没等将军用饭,还望——”
王镇恶握了她的手,淡笑道:“夫人,说哪里话。既是不舒服也该喊医生看看。到底哪里不舒服?”
“妾身小腹有些不舒服。不打紧。”慕容瑾到底没敢说胃不舒服。
王镇恶眉头微蹙,似有些失望:“夫人难道是——”他以为女子的月事而至,像那次一样。这最是让他懊恼的。
慕容瑾知道他误会了,便笑道:“没呢。就你嘴浑说。”
王镇恶蓦地舒了口气,揽过她:“那是夫人天热贪凉吃多了凉物了吧。来,给你捂捂。”
说着将手探进她的小腹,他的手很暖,轻轻摩挲着,果然很舒服。
须臾,慕容瑾终于起来,“将军,瑾儿一边陪你用饭吧。我已经好不少。”
王镇恶含笑的眼睛望向慕容瑾道:“还是夫人好。”
二人坐在桌前,王镇恶吃着饭菜。慕容瑾面前有一盘是油光闪闪的炒鸡,顿时扭过了头。本来今日天热加上孕吐,她甚至连油腻的东西也看不得。
王镇恶素知她对荤腥一般,便将桌上她素日爱吃的绿豆糕拿给她。
慕容瑾此刻也没什么胃口,却不得不接了,抿了唇对他笑着。
刚咬了一口,胃里再次翻腾而至,忍不住捂住口,快步离开。
身后的王镇恶有些许的疑惑,追了过去,“夫人,我看还是找医生看看。不如先让那言伯来看看如何?”
慕容瑾擦了唇角,笑道:“看把将军担忧的,这般儿女情长,怎么能领兵上阵?”
“瑾儿,我倒不想上阵杀敌,只想偷个懒与夫人游山玩水。唔,你到底哪里不舒服?”王镇恶对上她的眼神有些许的探寻。
慕容瑾笑道:“不过是最近多吃了凉物,前日又去了郊外,差点中暑,幸亏言伯伯好意。他说不要紧的。”
“那便要多休息。这样吧。明日我们不出去了。天太热了,不如我们挑个日子去山涧泉那边凉快去。以前我常在那里泡浴。”
说着,王镇恶呵呵笑起来了。
二日,没料到天反而有些阴,有些闷热。慕容瑾也因着这样的天有些心情郁郁。
昨夜许是因着她的身体不舒服,二人相安无事躺在床上。
不多久,这王镇恶便睡着了,而慕容瑾却没有睡好。到底是因着自己这块心病,孩子是留还是不留?若是堕胎必须做的无人知晓,否则这王镇恶必是恨死自己,哪里肯替自己筹谋。
慕容瑾正在阁中,闲来调试自己的琴弦。这时候阿暖徐徐而来,“夫人,阿暖见这院中蚊虫甚多,这不嘱咐人给您绣了个香囊。夫人在这弹琴也好驱蚊。”
慕容瑾知道这必是那日让香玉赶工的那个,倒是阿暖费心了,只是她这般逼迫别人、拿别人的东西讨好主子,却不是慕容瑾喜欢的个性。
遂拿了过来,夸道:“不错,你费心了。这绣工也不错。”阿暖一边咬了唇不作声。
慕容瑾打开香囊袋,一股夹杂艾香等香草的味道散发出来,有些熏得她打了喷嚏。
“味道,果然是不错的。”
恍惚间,有什么东西触及了慕容瑾。
是夜。
慕容瑾早早沐了浴,香炉早就燃了香。
王镇恶一身素衫薄服,进来就觉出了不同。是的,香炉缭绕而出的香气盈鼻而来。些许沉醉,些许呛人,却有着难以察觉的气息。
回首,见慕容瑾一袭雪白色薄纱,仿若洛神仙子而来,纤纤出尘,愈发清丽。只见她朝自己淡淡莞尔一笑,王镇恶只觉得一时痴了。
半天,王镇恶上前,笑道:“夫人,今夜这般用心。果真是镇恶的好妻子。”这话不可不觉,闻言,慕容瑾的面上似有娇羞,心里却是矛盾不堪。
“看来今日弹了半日的琴,你的身体全好了。”镇恶榻前揽过慕容瑾,一番挑逗的意味。
慕容瑾却起了身,挽着他的胳膊,嗔道:“夫君,稍等。妾身准备了祛暑汤,刚刚瑾儿喝了一碗,这碗是给你备的。”
王镇恶见桌上放着一碗汤汁。端起来,有了一丝停顿,慕容瑾心里一顿,却见他只抬头朝她一笑,倏尔将这汤喝个精光。
“夫人的汤,果然醒目提神。为夫,兴致大好。”说着就一把抱起面前的慕容瑾,径直来到榻上。
慕容瑾此刻也一阵迷离痴醉,仿若忘掉今夜自己的一番筹谋。
然而就在这个当口,王镇恶却生生顿住了。
那眸中的火,慕容瑾看的分明,然而他的眼底渐渐生出寒意,压过了那里的情欲。
他怎么了?
“你到底做什么?为何要用这药,为何要燃这暖情香?”眸间的质询只压得慕容瑾窒息。
她勉强维持镇定,故作一抹娇羞:“自然是为了今夜与夫君。”
他的瑾儿从来都是些许被动,自从二人做了这真夫妻后,她总是娇羞着更是有些推拒,哪里肯会给他喝下这般的猛药?
这香和药不过是他王镇恶从别处讨来的,偶尔在香炉里添一点为了提高她的兴趣,只为了让她更愿意接纳自己。至于这药,不过是那夜洞房的夫妻酒里自己微微掺了点。
没料到今日她竟然全找了出来。
“你有什么隐瞒与我?!”王镇恶似乎已经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