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王镇恶一身寒气才步履沉缓地来了东苑她的住处,奇怪竟是门阀没插,心微滞了下,手却推开了门,复又闭门走进。
屋内没掌灯,灰暗一片。然而却是一种久违的酒香吸引了他,是那千年沉香。自己藏在寝室,一直想与她分享,竟是一直没有寻到更合适的机会。
心头惶恐,果然榻上没有她,竟是在那地上蜷缩一团,似是睡着。俯身揽了她,竟是半睡半醒的状态,便唤了声:“瑾儿?”
没有回应,紧唤了几声,复又晃了她。沉香酒劲在后,慕容瑾本酒量不大,此时已醉至酣睡。
半天才醒来一般,慕容瑾嘴角露出笑意,看出来人,仍是言语颠倒:“是你?你的酒真是好——”已是醉态分明,偏生美人醉酒,当真是百媚千娇。
微弱的月光下,她的容颜并不清明,却笑容嫣然,眸光流转。须臾便听美人道:“青城哪里会全喝了,总是会留了给你?”说完便要起身去寻那酒。
王镇恶握住了她的手,心疼道:“瑾儿,我陪你喝便是。”
转身拿了一边的的酒坛。这酒已被她喝了小半,难怪已经醉成这般。王镇恶也坐于地上,竟是提起酒坛,仰脖直灌,这小坛酒竟这样连喝再浪费,悉数糟蹋尽。
夫妻二人互相倚在地上,都是醉了。这王镇恶今日饮了喜酒、又饮了沉香,此刻真的喝太多。
看着面前的慕容瑾,话语渐渐变得邪肆:“娘子,你今夜甚美。不如,就此与夫君行了这周公之礼?”竟是话语愈发轻浮。
这慕容瑾神情早就迷离,此刻娇笑应道:“只愿君心似妾心。”二人相拥一起。
夜色寒笼,喝了酒,二人丝毫不觉冷一般。已是衣衫渐乱,一时忘情,只余彼此。
内室里,火炉里炭火愈发变旺,地板上却裘衣铺地,丝毫不觉寒冷。二人早就醉的失形,竟是连那床榻都省下了。
二人过后,不知不觉中相拥睡去,至半夜三更,王镇恶才在寒意中醒来,已是寒气侵体,风寒头痛。片刻才惊觉昨夜一场,拥在怀中的慕容瑾已是冰凉。
惶恐着将地上衾衣裹在她身上,才寻了床榻将她放入锦被暖去。然而任凭他如何喊,瑾儿却是昏迷不醒。
王镇恶吓得出了一身汗,竟是损坏了她的身体么?忙得穿上衣袍,门外喊了丫头。
慌乱而来的阿暖没料到,将军洞房之日竟是在夫人房间睡了,颇有些惊讶地进来,觉出一丝凌乱,尴尬不已。
“阿暖,你赶紧熬些姜汤等为夫人驱驱寒。”顾不上其他,王镇恶直接吩咐。
自己则添了炉火,将那剩下酒搓到慕容瑾的肌肤。昨日一下午不曾回房,慕容瑾本就是寒气入体,好在喝了酒压住了,然而昨夜二人醉到无知无觉般,竟是睡在地板上。寒气入体,致使她昏了过去。
那下半夜,王镇恶折腾半天,最后这慕容瑾醒来,却是高烧不退,而他也着了风寒。
第二日,将军府邸里请了数个医者大夫来,据说是将军和夫人都风寒不起。
玲珑苑的绿衣那夜并未睡好,第二日红肿着眼,丫头看了也是一阵心疼。然而,绿衣仍旧是洗漱打扮一番,这般的际遇不过是自己求来的,怎么会因为一夜冷落便就后悔呢。
打扮好后,陪嫁丫头莺儿镜前一番赞美:“小姐,真是越来越好看。”绿衣嘴角一抹笑意,片刻便恢复了往日清傲。“去问问将军,今日有什么安排?”
今日按照礼俗便要与正夫人见面奉茶,自己要敛作妾室的身份,虽是不情愿,然而却是必须要面对的。
正此时,小丫头外面赶来:“二夫人,将军得了风寒,在那东苑。”
绿衣那摆好的妥帖表情,顷刻松驰了下来,神情变得灰暗。昨夜他宿在了东苑。
将军同着夫人都得了风寒,尤其是夫人风寒正重,让那大夫都一阵担忧。
“夫人身体的寒气太重,恐非一日就能去除,今番就是这烧退了去,怕这寒气多少会留在身体,需要慢慢调养气血,气血旺,则寒气无处藏。若是再受了寒,便会加重。”
王镇恶一整天表情凝重,不顾自己仍旧是风寒在身,陪在身侧,亲力亲为,弄得丫头们一时无处下手。
这将军和夫人共处一室,下人们不得不退避三舍。这王镇恶果然是自讨苦吃,里外忙乎。青苒进来看了几次,嘴角忍不住一番哂笑。
倒是阿暖趁着将军出屋的时候,忍不住啐道:“将军何用这般劳碌。如今您穿这身衣服在这岂不是没了诚意?”
阿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夫人受寒昏迷,本就是自己酒后荒唐无知所造。经她提及,才记起自己新娶了绿衣,此刻一身喜服在东苑,顿觉心烦意乱。
果不其然,不多久,依旧一身红装的绿衣袅袅而来,人前做足了端庄的模样,倒不似个江湖儿女,似本是那娴静似水的贤妻良妾。
“妾身听闻夫君和姐姐着了风寒,特意来看望。”温和的语气让人心里有一丝叹息。
整个将军府都知道,昨日洞房夜将军没有宿在玲珑苑,而是去了东苑,今早又传出夫人风寒病重的消息,着实让下人奇怪。
二人双双风寒病重,让人不免狐疑。这二夫人婚后冷遇的消息已是不胫而走。
王镇恶的心头终是有着歉意,便点了头,须臾却是散了下人。
“绿衣——,既是她病着,这一应的礼俗便免了。我素知你也是不堪束缚之人。人后,我与你也不用那么多规矩。”
“将军,妾身是游浣碧,再不是绿衣。”
她是游浣碧,是王镇恶迎娶的二夫人,不是那多年前与他相交的友情,不是那绿衣。
王镇恶微点了头,似是在品味:“浣碧——”然这名字对他甚是陌生一般,半天才试探着。
“你如今孕身尚浅,自是要好生调养,步步小心。”
游浣碧似有动容,点头答应:“自是应当的。只不过这番嘱咐若是在玲珑苑或者妾身会更感动些。”
王镇恶知道她的意思,终是舒了一口气,道:“你先回去吧。我若是无事,自是会去那边看你。”
“也不是。今早知道你着了风寒,浣碧担心得很。故而便自作了主张来寻了将军。”
阿暖才奉了茶过来。“二夫人,这茶可是接好,没的烫着。”
游浣碧眸色一沉,这慕容瑾身边的丫头竟是个不好对付的。在看这王镇恶并无不悦,便知道这般的丫头便是被他们惯出来的大胆。心中已是恨意。
若想在这府中立足,不单是要得了宠爱,还要镇住这里外的丫头。
阿暖心里却是别样的:当初郡主来这府邸,里外的下人可是没怎么拿她们当回事,后来不过是因着将军对郡主的宠爱,才慢慢服了性子。今时今日,这游大小姐不过就是个妾,便应当知道什么是妾室本分。
“将军,不若您先去休息。让妾身在这陪着妹妹或着多拨了丫头和医女照看,将军昨日定是累了。”
昨日他真是累了,一番繁琐礼仪,更兼陪客敬酒,半夜醉酒,加上风寒在身,此刻他倒是筋疲力尽了。
那日,终究是王镇恶没有出东苑。那慕容瑾虽然醒来,然总半醒半睡状态,王镇恶并不肯离开东苑休息。竟是二人同处一榻睡下了,中午时分仍没有醒来的动静。
一干的下人也不好意思打搅,饶是阿暖胆子大,卧室门口瞥了几次。只见二人皆盖着锦被,相拥睡着了。
只到日暮时分,慕容瑾才醒来,动了动身,却是被人拦住不能起身。侧首看去竟是那王镇恶的容貌,一张近在迟尺的面孔,浓黑的剑眉微蹙,却是眼窝有些深陷,面色晦暗,疲惫不堪的模样让她一阵恍惚,恍然用手摸了他的眉毛,想为他舒展一下。
昨夜饮酒的事情她丝毫不记得,甚至连他到来的情景也不晓得。只记得昨日应该是他娶绿衣的日子。然而,今时今刻,他却是在自己的床榻拥着自己。一时也搞不清状况还是就是一场梦。
那王镇恶早在她恍惚间已经醒来,却不大敢睁开双目,而是在享受着她为自己舒展眉头的惬意。
良久,才抬了手握住慕容瑾的手腕,沉缓的声音:“瑾儿,别累着了。”
慕容瑾这才回过神来,原来他已经醒来。心头的疑问愈发不解。
却又听他说:“觉得身上现下如何?”
原是自己病了么?身上的确有些微痛无力。慕容瑾面上有些迷茫,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缓缓摇了头。
王镇恶只以为她难受,忍不住蹙了眉,一个起身坐起,寻了靴子下床。不过是想吩咐人寻大夫来。却被慕容瑾一把拽住衫袍的衣角,“别走好吗?”
他回头,见那瑾儿的眼神里似是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