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王镇恶直到转过年立春才得以回来。慕容瑾却听闻,刘裕大大犒赏了王镇恶,定是得胜归来。
皆夸赞王将军虽惜财爱色,但却忠心为国,良将不可多得。听闻那刘公还赐给了王将军美姬两名。每个都是身姿娇娆,舞姿出众。
王镇恶确实得了两名美姬,年方十八,曾为平西大将军府上的舞姬娘。那俩女子听闻将军府一直是王将军独居,更是窃窃自喜。因色上位,博个妾室的身份,对这旧府上的舞姬就是莫大的荣幸。不少舞姬的命运是被辗转相送,尊严碾踏如泥。
是夜,王将军果然唤了一位近前侍奉。似乎太久了,好似大半年还要久,王镇恶过着没有女人苦行僧的日子。今夜,乘着酒酣,烛光下,那娇娘媚眼如丝,粉笑盈盈,竟是仿若一丝曾经的慕容瑾的感觉。
将军百战盔甲冷,美人帐里暖春心。
王镇恶得了美姬,果然是懈怠了,日日起床甚晚,更不记得还要回郊外府邸。
慕容瑾知道这个事情都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里。这之前,王镇恶来过府邸见过落儿,陪着女儿玩了一会,终究是二人没有见面。
他得了美人的这个消息,慕容瑾还是因无意间听到园子里丫头们议论的。
“难怪将军得胜归来,俩月不曾留宿过。听说,那边府邸,新添了两个年轻的姬妾。”三两个粗使丫头窃窃私语,不晓得的那个丫头顿时感兴趣的很。
“那我们夫人怎么办呢。这嫡夫人却在旧府邸,倒像个外室。”
“嘘,小点声。可见男人都喜新厌旧啊。夫人这等的容貌都一样的。”
“是啊。想当初我刚来府邸那会,那将军恨不得对夫人言听计从啊。”丫头们忍不住啧啧叹息。
慕容瑾受不住这般的背后奚落,转身离开。
这一幕,让随后才来的云儿见了。忍不住上前斥责了丫头:“以后再在这儿嚼舌头,我便禀了夫人,看那文将军不割了舌头才怪。”
小丫头们顿时吓得告饶:“云儿姐姐,再也不敢了。我们知错了。”
云儿遂不再理他们,疾步去追夫人。
慕容瑾面上是看不出什么不妥,只是这嘴角却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云儿只是淡淡一提,没料到夫人的反应却是这般。难道不止将军忘掉了夫人,连着夫人对那将军也无心无情了么?因着自己一直在身边,这么多年夫人与将军的恩爱和悲欢,她云儿多少全知道,今日见夫人不怒反笑,忽然生出了悲怆。
反倒是慕容瑾笑着安慰道:“你这丫头,不要生些没用的。这两日阳光甚好,不如陪我去郊外踏踏青吧。”
云儿立马答应。出去踏踏青、散散心比什么都好。“小姐也出去么?”
开春,这落儿正式没了自由,不但王将军给她派了师傅,连着慕容瑾寻人找了教习师傅。落儿抗争了一番,终究是没用。
慕容瑾闲时也为女儿弹琴和作画,又适时教她一点,期待她能觉出个好。
“明日,落儿也来吧。”片刻,慕容瑾发话了。日日读书,孩子也倦了,不若出去玩耍。
慕容瑾自从去年早产伤身后,这大门就没出几次,更别说这山中。
阳春三月,春光明媚,和风拂面。丫头、落儿,护卫一干人等随着慕容瑾在这山中乱走着。
大地返青,山中阳面的桃树已是花开嫣然。慕容瑾来到那山阴处的那片桃林,果然那桃树只是微有些冒红的骨朵,近日似乎不会绽放一般。
慕容瑾忽然记起曾经,便在那林间一阵寻找。却是落儿先发现的,“娘亲,这儿好多红绳带呢。”
慕容瑾看到了有一棵茁壮的桃树上,系了好多红绸带,那是每年桃花时节自己与她一起来此,亲自将两条绳带系上去的。去年,因为在将军府邸,她出行不方便,竟是他自己来了一趟,为那树上系上的。今年,那人不会来了吧,旧情不再,新人在怀。
今年,自己来早了么?这桃花连骨朵都少的可怜。心中忍不住叹息起来。
怎么会不伤心,他已彻底忘掉了自己这个旧人。虽然她恨他,不想与他见面,不会原谅他,然而得知他新得了美人,慕容瑾的心还是会痛。
为什么会为这个心痛?
明明说好,不再去被他的假意欺骗,不再奢望那份温暖和情爱,可今时在这株桃树下,她慕容瑾忍不住想哭。
身边的下人诸如云儿、文良,自是知晓夫人为何在那树下黯然伤神。故而都嘱咐下人离得远一点。只余夫人一人在那静立。
片刻,慕容瑾抹了眼泪,折身回去。一切回不到曾经,竟是再好的春色也看着伤感。
忽然有人策马而来,喊道:“文将军,将军来府上了。”
文良心想:这么巧,刚陪夫人来此,将军就不偏不倚来了。一个月不来,今时偏那人只唤向他一人通报。这将军夫人就立在一旁,难不成将军回来,也不禀明夫人的么?
遂拉下脸:“小钟,下马!没看见夫人在此么?”
小钟倒也不是没眼力劲的人,刚才老远真只看见文良,一时情急到忽视了文良将军今日陪夫人出门了。
忙得单膝跪地:“小钟真是有眼无珠,仓促间没见到夫人在此。”
香玉却是啐道:“好个没眼力的。倒是该打!”
小钟顿时怔了,这香玉说让打,自己是不是要扇耳巴子么。可是自己没说错话啊,不过是没看见夫人。
正此时,却是慕容瑾走了过来,冷冷道:“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文良,你先回去吧。我先在此待一会。”
文良面有忧色。这将军死活嘱托自己,夫人外出,他必须贴身跟随。
如今虽然护卫不少,然这般独自回去必会受责骂。故而便说:“你等和钟护卫先回府上迎接将军,文良先陪夫人这边看看春色。”
小钟有些为难,然也无他法。便上马而走。
那边的落儿听闻爹爹来了,哪里还肯在这儿,“娘亲,我们回去吧。我想见爹爹了。”
无法,这慕容瑾不得随了文良诸人回去。
府邸门口,不但有王镇恶的高头大马,还有一顶快轿。须臾,有一美人从轿中缓缓走出。
那美人身段袅娜,姿色娇艳,用那翠绿娟子掩了口角,启唇便是好听的声音,入耳三分酥软,那笑声似比黄莺还悦耳。
果然这舞姬是不错的,难怪王镇恶喜欢非常,竟是拗不过美人的求告,带了她来到郊外府邸。这美姬有着别样打算,想要那王将军收为妾,怎么也要得了嫡夫人的允诺吧,何况她听说这嫡夫人也是大美人,当年二夫人生生让她挑拨得将军写了休书。
然而这些,她丝毫不怵。自她来将军府上,这将军却只回过府邸两三次,每次都回来过夜。素日,这将军也不是常让人侍寝,然而每次从那边回来,却对她愈发疼爱,常常折腾半宿才肯入睡。
下人牵马而走,王镇恶径直进了府。今日她们竟是出去踏青了。看来她的心已经看开不少了,自己在她心中还是那么恨么?
正此时,后面的知画却攀上了他的胳膊,娇美的声音道:“将军,今日姐姐恰是不在么?”
王镇恶眉头一蹙,只道:“唤夫人——”这般的口气哪里是素日床榻上嬉笑的口吻。
那知画不悦地哼了声:“将军,还说日后要纳了知画,今日却是在反悔么?”
王镇恶侧头看了那张俏脸,恢复了笑意:“好吧。都依你知画便是。”
二人就这般进了府园。三月,这园中春色甚好,路旁的迎春花开了,那边的海棠竟是也搬了出来,开得正娇艳吐蕊。那艳丽的牡丹也开了大片,灼灼其华;那蔷薇花圃也打了成簇的骨朵,不多时日便要绽放一般。
这府邸经过几年,花木扶疏、亭阁楼台、水堤漫道早就自成一景,尤其是这花木越发茂盛,早不似建府之初。
那知画才晓得这府邸并不似原来以为的,乡下府邸并不是荒凉寒酸、没有雅趣,今时才知道这府邸比那将军府邸多了不少情趣,倒赶上了那个平西将军府邸。
“这里真好啊。像个王府,倒不似外府。”
闻言,王镇恶心有不悦。他记得慕容瑾总称回这府邸是回家,去那将军府邸是进城。这里才是她与他的家,这里有着他们之间最美好的时光。
正在这转着,那慕容瑾同着文良等人一起回来了。王镇恶顿感吃惊,他没料到这慕容瑾竟会在知道他回来的时候,直接和他碰面了。
然这碰面多少让王镇恶不舒服,因为今日自己带着一个美人在侧,这大约会惹得她不舒服,这不舒服并非因为她心里还有自己,不过是让她面子上不好。
今时二人的事也只能让彼此面子上过得去便行。
慕容瑾也没料到,这王镇恶会带来个美人来此,这是向自己心照不宣么?他丝毫不怕自己难过,甚至连面子功夫也不做给自己了。
二人就这般仓皇见面,目光第一次相交。自从去年深秋事发后,二人第一次的目光相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