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晓得这一问话,毕竟会耽误很长,甚或没有心情用药。便道:“娘娘不若先喝了药再问不迟。”
忽然间,慕容瑾失了好心性。从来都是别人劝谏什么她做什么,这些无关轻重的细节她近些年都不在乎,毕竟不是年少之时。
“我慕容瑾最讨厌胁迫和……欺骗。”
“噌”一声,慕容瑾将柳青递上来的药碗一把甩了出去,“当”一声,玉碗碎地。
药汁有些烫,洒了一些在二人的手上。柳青顾不得自己的手,忙得拿了帕子替夫人擦拭。复又收拾了残碎的药盏出去,给了丫头,又嘱咐丫头:“别说多了。只把娘娘依旧不肯服药的消息说与陛下。”
柳青进来,老老实实跪下,她知道自己脱不了一顿责骂甚或惩罚。皇帝没有追究自己阻拦娘娘不力、泄露行踪之责,不过是觉着娘娘不会放过她柳青罢了。
“娘娘……,柳青素来都是陛下指派的人。这一点还望娘娘理解。”
“理解?谁理解我?都是本宫自己太轻信……你老实说,你都做了些什么?”
“娘娘,柳青不过是按陛下吩咐,通报娘娘衣食住行。”
“衣、食、住、行?呵呵,很好。那,那次宫外招魂……”
“不,不是。唯有那一次,柳青没有说。”那次宫外招魂事关重大,起先自己也不晓得娘娘会寻法师作法招魂。这等事她晓得得失厉害,她本来就不想害娘娘。那次之事,陛下大发雷霆,娘娘失宠。
“娘娘,唯有那一次,柳青没说,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那时那刻,柳青也没有机会告之陛下,更兼着奴婢知道这事对娘娘不利……”
“你还关心对我不利?那我问你其他的呢?本宫遭陛下冷待之时,你所作所为有没有想到对我有利?!”
是的,阳平王仰慕慕容夫人,与夫人的见面甚或以琴音会友,皇帝也知道一切。所以秋狩几日恩宠,拓跋嗣都是冷心冷清,秋狩之后,陛下依旧对夫人冷待如常。中秋夜,夫人推病不去以及夙月湖边的筹谋,拓跋嗣也略知一二,至于后面帝妃之间的不可预料,实实证明陛下心里都有娘娘。
柳青简单说了些,慕容瑾也能想象得出是哪些事情遭了出卖,原本思虑不出的,如今全然都一一对了起来。恐怕慕容睿的事情皇帝比自己还清楚。
“至于陛下那事。柳青新近才晓得。柳青不敢和娘娘说,甚或如今一个字也不能提。”
“那我问你,陛下什么时候开始的?”
柳青犹犹豫豫道:“奴婢推算得出,大约恰是娘娘失宠的那段日子。”
慕容瑾心中哀叹不已,脑海里划过几种思虑,泪水忍不住滑落下来。
“你下去吧。本宫想休息一会……”说罢又躺了下来。
柳青见娘娘神色悲戚,流泪躺下,便不敢多说惹她生气伤心。只道:“娘娘,您若有什么事,奴婢外面候着……”
娘娘没有回答,柳青蹑手蹑脚将帷幔放下,又挑了炉火,这才退到外厅候着。
慕容瑾睡至迷迷糊糊,忽然觉得榻前有人,惶然一骨碌坐起,却是满头是汗。
手上着了一只温暖的大手,接着是熟悉的声音。“瑾儿,是朕——”
慕容瑾侧头不肯理他。然而冰凉的手却紧紧抓住他的手不肯放。
刚刚梦到自己失去他,自己心痛欲绝的感觉还在,此时心口还有些疼。然而此时,慕容瑾哪里还肯让他知道自己对他的爱和担心。
“别怕,是梦。朕会陪着你。”
“你走——”慕容瑾见是他,忽然心生痛意。
“朕哪里走啊,这是平元宫。不但不走,还将你留下了。”慕容瑾才恍然想起这是平元宫。
拓跋嗣榻上移了移,揽过慕容瑾,她倒也没有抗拒。拓跋嗣觉出她浑身疲软,这么近她的心跳较快,手心冰凉,再一摸她的衣领处已经湿透,心里早就充满了后悔和心疼。
悄然掰过她的身躯,侧头轻缓地吻了过去。慕容瑾没有拒绝,也没有迎合,似乎只是怔忪。只是他欲要更深入的吻,慕容瑾便很快拒绝了。
“如今嫔妾这个样子侍君有惭愧,还望陛下体谅。”清冷的语气是在拒绝。
慕容瑾说的倒也不全是冷冷的气话。她向来注重仪容,素来她都被人架上仙姿丽容的神坛,此时自己一身是汗,发髻糟乱,更兼呕吐之后没有洗刷,哪里肯再侍奉皇帝。
“朕心里你一直是最好的……你到底还在与朕置气?”拓跋嗣面色沉了一寸。
慕容瑾不回答,那话既有实话也是气话。
“朕,答应你。从今往后戒了。朕本来为你戒了一次,却又——”拓跋嗣沉默了下去。
终于叹息一声,道:“朕思前想后,若不是瑾儿,朕还不能自拔。”
闻言,慕容瑾眼泪哗地涌了出来,终于忍不住抱紧了眼前的一人,哭了出来。
拓跋嗣看着此时怀中的瑾儿,心中了然,为她心痛,却面上要做一副开导的模样:“好了,你哭什么。本当是朕痛定思痛,痛哭懊悔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