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口干嘛?随我进去。”紧跟其后的萧珩见她呆立门口,就拉着她的手往里走去。
宴会厅的人见到萧珩走进来,除了萧老夫人,就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互相打了招呼之后,视线就全部集中到了站在萧珩左手边的卢玮希身上。
“我家卢玮希。”萧珩的介绍简单明了,就说了几个字而已。
然而那些站着的人就一个个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有两个萧家的人干脆就很爽快地对着卢玮希叫了一声“三嫂”。
卢玮希抿唇,见萧珩也不解释,就只好装作没有听到,不过面上倒是平静如常,在萧珩的介绍下,同九哥在内的各人都打了招呼,虽然这些人都有不同的背景和来历,但她也不见局促或是紧张,就像是在与普通人打招呼。
萧珩和卢玮希走到座位前,萧老夫人便转头看向卢玮希,“卢小姐,真是抱歉,我那两个侄子年幼没见过世面,一时口误你可别放在心上!”
口误,是指他们叫她为三嫂是叫错了?
看来这老夫人是想撇清萧珩与她的关系,先来个下马威啊!
卢玮希宠辱不惊的笑了笑,“老夫人放心,我不会妄想不属于我的名分。”
什么叫妄想不属于她的名分?
萧珩似乎没听到她们的问答,手里拿起温热的湿巾,转头问卢玮希,“刚从床上下来时我洗手了,你洗了吗?”
这脸打的有点懵,卢玮希睁大眼睛看着他,他这是唯恐别人不知他俩上床了?“你……”
楚策虽然听着大家叫卢玮希为三嫂很刺耳,但还是立即对卢玮希出声支援,“gillian是知性优雅又有洁癖的人,看她衣着整洁妆容得体就是出门前洗过的,哪像三哥你?发型乱了,衣衫皱了,一看就是才起床懒得收拾。”
“听见了么,我表弟夸你比我勤快呢。”萧珩放下湿巾笑看着她,卢玮希没有理他,又听他对楚策说,“其实她也就表面上装装勤快罢了,表弟你不知道她有多懒,刚才睡下了懒得起床,我哄了半天,她难得起床了,却起床气大得咬我一口,疼一路了。”
说完,萧珩就要解开领口的扣子,将‘伤口’展示给众人看。
卢玮希只觉得自己的脸砰的一下烧了起来,这么私密的事他竟当作笑话说给外人听。一旁聊天的两人,不知是扮演萧衍的九哥还是九哥身后的鄢挚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卢玮希恨不得找个地洞藏起来才好。
眼看他已经解开第一颗的扣子,就要展示伤口。卢玮希急急忙忙的抓住他的手,眼带恳求的看他。
萧珩似笑非笑的睨着她,眉峰微扬,似等待着什么。
卢玮希知道他想公布两人的关系,虽然觉得此时公布有点早,可已经被架到了火上,只能暗暗咬牙,轻声说,“属于我的我也不会轻易放弃。”
萧珩蓄在唇边的笑容终于绽开,这个笑使他的五官变得异常明亮深邃,连这个气氛沉闷的宴会厅在刹那间都活跃不少。
萧老夫人只当这两人妄想先斩后奏,脸色立刻堆满了笑容,看上去像个慈祥平和的长辈,说出口的话却是完全不接茬的岔题,“好好好,这秉性和气度,不愧是夏柳的孙女。”
卢玮希刚要接话,就见聂雅起身朝她这边走来。
大概是走的太急,路过她跟前时,聂雅想绕过去,却脚下一歪,身子险险欲倒,萧珩很快出手扶住她,她便顺势靠在了萧珩的怀里,从卢玮希这个角度看过去,真是暧昧又默契。
萧珩选了最恰当的时机不动声色的推开聂雅,看似关心的嘱咐了一句,“小心。”
聂雅当即红了脸,对萧珩娇羞的眨眨眼。
卢玮希意味不明的笑笑,也冲萧珩眨眨眼。
萧珩便收了笑容,脱下身上的外套嫌弃的扔给刚走进来的顾全,拿起刚放下消毒手帕擦了擦碰过聂雅的手,最后把手帕塞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顾全捧着外套说了句“这外套太薄了,我去给少爷换一件去”就快步走出宴会厅。
聂雅与卢玮希擦肩而过,一脸委屈走到萧老夫人身边,脚步慌忙纷杂,似乎来路不平。
卢玮希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向萧老夫人,脆生生的问,“不会是我站的位置不对挡雅公主路了吧?”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在座的人听见。
萧老夫人没有回答,笑眯眯在聂雅身上环视了一圈,最后漫不经心的把视线投到了卢玮希的脸上,心说:你站的位置是萧珩身边,萧珩身边的位置该是谁的,你心里没数?
聂雅拉了拉萧老夫人,似乎有话想对她说。
萧老夫人低下头去,听她说完才一脸赞赏的给出结论,“雅雅宽宏大量,你不必惶恐。”
被萧珩带着坐下的卢玮希一脸莫名,她真不知道她哪里惶恐了?
扮演萧衍的九哥看戏看得心里腹诽,得,萧珩一进来就想撒糖,也不怕聂雅砸场让卢玮希的礼物送不出去?看了眼聂雅,显然聂雅早有准备,小脸微红的盯着萧珩,端的是单纯无辜又委曲求全的模样。
九哥又看了萧老夫人一眼,却看不出什么,萧老夫人在名流圈沉浮几十年,早练就了心有惊涛而面无波澜的本领,就算她要揭卢玮希底让卢玮希知难而退,脸上也不会表现出一丝一毫。
但今时今日的卢玮希本就有备而来,岂是她以为的‘难’就能退的?恐怕不但不退,还会趁势进攻,素手搅乱三大财阀世家辛苦维持的平静,哈,乱了好,不乱,怎能让世家的肮脏丑恶现眼?
萧老夫人当然不知九哥这些想法,她收回视线,端起茶杯却未送到嘴边,笑着对聂雅介绍,“这是我给你说过的夏柳孙女卢小姐,卢小姐,这是……”
卢玮希声音里带着笑意极快的接口,“我知道,她是箐公主的妹妹雅公主,雅公主好,我们又见面了,算起来,这是第五次见面了吧?”
第五次?
聂雅一愣。
维也纳一次,餐厅一次,洗手间一次,算上这次,也不过是四次吧?
卢玮希却说五次,是卢玮希记忆出了错呢,还是……?
与此同时,宴会厅门口忽然热闹起来,正想与卢玮希客套的聂雅抿了抿唇,她的心底竟隐约升腾起不好的预感。
偏脸看去,事实证明女人的直觉有时候真的很准,只见鄢挚悄然走到萧珩身旁,恭敬地躬身,“萧先生,豆丁话剧社的人到了。”
豆丁话剧社,以人少艺精而活跃于名流圈的宴会上,这两年,尤其以帮主办方演绎短小精悍的情景剧而出名。
“我们来晚了,还请萧先生见谅。”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女声。
像其他人一样,卢玮希闻声回头,就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闯入视野中。
银紫色的拖地晚礼裙,深v字领露出好看的胸线,纤长白皙的手里拿着一只金色的长款钱包,银丝镶边的亮黑色高跟鞋在裙摆下若隐若现。
卢玮希迎着灯光抬眼看向来人,眼底有一丝情绪一闪而过。
这是她第一次见这个女人,但这女人的声音和装扮,却是那么熟悉,熟悉得好似十年前初次亮相晚会的她自己……
萧珩轻轻碰了发呆的她一下,指着宴会厅正中央临时搭起的舞台,声音低沉,“人家问你‘孽缘’可以开始了吗?”
孽缘?卢玮希怔怔的抬头,灯光下,萧珩的目光内敛,薄削的双唇轻轻抿起,勾出一道上扬的弧度,仿佛能蛊惑人心般,她不由就有了片刻的恍惚。
说起来,“孽缘”是她安排的话剧要当做礼物送给萧老夫人,可她不过是临时起意说了个大概,而萧珩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精编了剧本、又给她凑齐了一票演员,尤其是主演,模仿起她来,惟妙惟肖。
这说明了什么?
萧珩见她一脸震撼的看着他也不说话,知道她又犯了多疑的毛病,也不再问,对着某处一抬下巴,擅自替她做了决定。
卢玮希微微抬眼和他对视了几秒钟,神色复杂,倒也没说什么。
萧珩勾唇,竟以口型对她说“勇敢看戏”。
看懂这四个字,卢玮希低头。
但那四个字就像是一颗石打破了原本平静的心海,饶是努力控制,记忆还似繁华盛世过后倒塌了的废壁残垣,一想起就满目苍凉,甚至直到灯光渐暗、话剧开始,卢玮希都仍有些心不在焉,眼神飘飘忽忽的,不知落在何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卢玮希第一次觉得,原来看自己导的戏也是这么一件折磨人的事情。正在她思绪游移的时候,音乐声忽然趋向悲壮,竟带了几分诡异,最后定格在一曲十面埋伏上,而整个宴会大厅的灯光却慢慢地亮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演出话剧的演员都已经离开,连那个与她装扮一致的女人也不见踪影,在现场宾客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萧老夫人突然开口。
“这是什么戏?”
搞什么搞啊,居然将样板戏唱到她面前来了,够大胆,只是那戏里的公寓偶见、撞破奸情、车祸、伤后重逢……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