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玮希早就习惯了被卢卓算计,也就没表现出多余的情绪,只是看了那男子一眼,就径直向前走去。
大门口,卢玮希给胡丽晶打电话,胡丽晶说她送走卢玮荣就跟顾全去修车了。打给明珠,明珠说萧珩压根没有追她的车子,反而是她追着萧珩的车子,被七绕八绕的迷了路,现在靠导航才发现她竟然绕到潘庆武的马场附近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俩人都指不上,她准备打车回公寓,而那男子则没有跟上来。
正当她以为对方有自知之明时,就见一辆半新不旧的吉普车开了出来,车窗落下,露出那男子的模样,他礼貌的打开副驾驶座,却没有开口招呼卢玮希上车,只是无声的等着。
卢家周围很空旷,所以来往的出租车极少,等了有十分钟,还是不见一辆出租。饥肠辘辘的,卢玮希就不客气的坐上了吉普车,而男子也未表现出受宠若惊,只是轻轻的关上车门,不用卢玮希开口,竟熟门熟路的把车子开到了她公寓的楼下。
这厮有心机,原来是踩好点了啊。
卢玮希以为卢卓想拿美男计对付她,就冷笑着静观其变。
下了车,男子依旧不紧不慢的跟着卢玮希,出奇的,卢玮希竟未撵人,只是进入公寓后,她伸手指了指通往阔大露天阳台的玻璃门。
那男人笑了笑,极默契的领会了她的意图,推门出去,任欣长的身躯被漫天飞雪笼罩。
狠狠敲诈到一笔钱买了很多好吃的带来表功的胡丽晶,对于从天而降的男特助抢她饭碗这行为,十分不爽,夹枪带棒的说了很多关于奸细的例子,又眉飞色舞说了顾全对她有求必应的战斗结果。
卢玮希一直未接话,直听到萧珩把赔偿责任推给顾全后,才觉得哪里不对劲,倏然抬首,但看胡丽晶似乎没发觉萧珩的用意、满口顾全仗义顾全豪气顾全人挺好之类的,她抿抿唇,最终没有问她对顾全印象如何,就继续低头用餐。
午餐后,收拾干净的胡丽晶看男特助还在,也不知哪根筋接错了,竟动了恻隐之心,在卢玮希身边走来走去,终于引得卢玮希抬头看她了才可怜巴巴的问卢玮希:
“卢总,我哪里不合格了?这分明是董事长怪我太听你话嘛,分明是怪我陷害了潘庆武就对我的打击报复。”说完还一脸幽怨的瞥了眼站在阳台上赏雪的男特助。
吃饱肚子的卢玮希听着胡丽晶的碎碎念,眼角余光却飘向门外。
她坐在温暖如春的屋里,他站在冰天雪地的屋外。
出奇的,他似乎很喜欢受虐,或者说喜欢自虐,不然这冰天雪地的,他都被罚站那么久了,清冷的面上竟能不急不躁不羞不恼,一动不动,那么安静的与飞雪融为一景,好似一副名家山水画。
卖相不错,耐力也不错,身形似乎有点熟悉,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落魄到要做卢卓的一颗棋子?一想到他是卢卓硬塞给她以后要生活在她屋里的人,卢玮希心里连半丝恻隐都生不起来。既然想做卢卓的眼睛盯着她,那就等冻成冰雕了再审问他底细吧。
安慰了胡丽晶几句,卢玮希回书房翻看明珠发在她邮箱里的卢荣案子最新进展资料,资料里多次出现萧老夫人的名字,萧老夫人的个人资料她了解的不多,只知道是个长住欧洲从年轻一直美到老的名流圈焦点,可她爷爷长住江南又朴素低调不喜交际,这两人之间怎么看也不像有交集,可这些绝密资料……想不通,她漂亮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大脑高速运转。
同样大脑高速运转的还有胡丽晶,作为小秘书,她这会巴巴的坐在客厅里,看着落地窗外的男特助,怕他抢饭碗有点幸灾乐祸,作为同类又有点同病相怜。
时间一分分的过去,不停换位思考的胡丽晶被男特助不低头的英雄气概所折服,心肝噗通通跳得忍不住时,就反复去敲书房的门。
“卢总,就算他是奸细,肯定也是不得已才沦为奸细的”
“奸细也分好坏的,卢总你先审问审问,别一直罚站啊”
“我看他要被冻僵了,不要闹出人命啊。”
卢玮希任胡丽晶把门敲得山响,眼睛就是盯在资料上挪不动半分,她万万没想到,她离开江南那段,明珠还顺便查到一些奇闻异事。
比如,卢老夫人从叶敏芝手里骗走了叶家在郊区的地皮、林岚给叶敏芝做了催眠治疗、卢玮荣出院后逢人就说他之所以跌落楼梯是有人推的、卢卓曾在她回来前一天带着沈屠见了聂风、聂风竟然和萧老夫人认识……
等她终于看完这些,已是傍晚时分了,胡丽晶席地坐在落地窗边,脑子里魔魔怔怔的都是兔死狐悲的典范,自哀自怜的把自己比作人微言轻的狐,却无法帮到屋外快被冻僵的兔,无意识的把自己一头漂亮卷发抓成了鸡窝。
她打开书房的窗户,冷眼看着外面,阳台与屋子连接处本撑着一大把遮阳伞,伞下有个秋千似的摇椅,离他不过是十步的距离,而他竟然不坐,就那么在雪中站了五个小时。
听到开窗的声音,男子转身看过来,一双黑瞳却如佛系修仙者,丝毫不见怨恨和不耐,和卢玮希对视的几秒钟里,让卢玮希败下阵来,抑制不住回忆。
回忆内容太震撼,她不敢再继续。
抿唇想了想,卢玮希泡了一大杯热咖啡,打开书房的门,站在门口对着胡丽晶随意说了句,“让他进来。”
“啊?进……来?”胡丽晶的十根纤指又胡乱的抓了抓卷发,由于力道过大,漂亮的头发愣被她抓下来不少,头皮的疼痛让她才反应过来一旦开门后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就苦巴着脸问,“卢总,您让他进来,算是同意让他跟着您了吧?可是以后不管他多能干,您都不会再把我退回去吧?”
卢玮希这才明白胡丽晶的心思,摇摇头,表示不会把她退还给沈临风。
胡丽晶不由拍拍胸口,暗松了一口气,双手拢了拢头发才猛地打开门,激动的喊,“……兔子,狐狸我终于求到卢总让你进来了。”
男子正好转身,脸孔就在她眼前,一贯淡定的眼眸反常地拉展成两泓弯月,点点头,冲她礼貌的笑了一下,“狐而不媚,谢谢。”
胡丽晶竟然因为男特助的评语而瞬间愣住,引起共鸣的心中冉冉开了一朵盛大的红花,她突然红了脸,连说声不客气都觉得是亵渎了人家。
书房里,卢玮希并未坐在书桌边,而是端着一杯咖啡,站在透明的玻璃幕墙前,这个城市在多年前已经失去星光,旷阔无比的黑夜里只剩下忽明忽暗的霓虹。 这样居高临下地看去,她好似身在云端的夜天,孤零零凝视着人间。
而男子进入书房后只是把快要冻僵的双手插在裤袋里,目光扫过书桌上随意摆着的资料和手机,最后定格在面前的热咖啡上,见她没有回头看自己的意思,就笑了笑,自觉端着热咖啡不急不缓的喝着,并未出声。
约莫五分钟,卢玮希从遥远的夜空收回视线,缓缓转头,冷冷的视线迎上一双无波眼眸。
两人相视了足有三秒。
卢玮希看他端杯子的姿势像极了一个人,突然开口,“你是?”
“故人,九哥。”
卢玮希微愕。说实话,是曾经有个故人叫九哥。而沈临风的话也突然在耳畔响起:萧珩接近你之前,曾让九哥查过你!
此九哥,彼九哥?
目光定在九哥面上,卢玮希心思快速翻转,片刻后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身形一晃,“哎呦”一声,继而惊讶地睁大了眼——“竟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