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微辣”做兼职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女孩,没有找到工作,心里十分着急,穿着面试时的白衬衣、黑西装,被胡哥嗤笑:
“小妹妹,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知道。这里是……酒吧……”
“以前来过酒吧吗?”
“没有……”
“那你来这干什么,难不成是来长世面的?回去吧,我们这里不需要温室里的花朵。”
“我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宋好坚定地否决:“求您了!我真的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
胡哥最终还是让她在这里工作了,或许是她的故事打动了他,获得了一次机会:
“可以让你试一试,如果今天还没有卖出去一瓶酒,那你还是趁早滚蛋吧!”
“好的!我会努力的”
宋好对自己是有自信的,大学四年兼职下来,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虽然她没有在酒吧工作过,也没有卖过酒,但她卖过彩电、卖过冰箱,也卖过零食饮料,业绩虽然不能说最好,但也还过得去。可是那些赚钱太少了。她打听过,酒水的利润高,提成也高,运气好的话,一晚上能赚上千块。”微辣”是提成相对比较高的酒吧,人流量也大,所以宋好没有考虑过其他的地方,直接来了这里。
可宋好万万没想到,卖酒真的不一样。她像顾客介绍酒的成分,顾客哈哈大笑,让她滚开;她夸赞酒的口味,更加被嘲笑:“这酒都喝了多少吨了,还不就是那个味,你这个卖酒妹是隔壁派过来砸场子的吧!哈哈哈哈……”
宋好懵了,她怎么样才能卖出去酒?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已经凌晨了,客人陆陆续续在减少,而她一瓶酒也没有卖出去。怎么办,她就要被扫地出门了!她被扫地出门没关系,可宋愿怎么办?
宋好咬咬牙,硬着头皮向一桌客人走去:
“嗨先生,需要酒吗?”
“不用了,我们也快走了。”
“真的不要吗?先生帮帮忙,买一瓶吧!求你了……”宋好略带哭腔的说道。
“呵呵。你这个小姑娘,卖酒就好好卖酒,哭什么?我都说了不要了,你还缠什么?年纪轻轻的,卖个酒不至于这么不要脸吧!”听了宋好的话,说话的客人有点生气了,语气也从刚才的平和变的很生硬,好像遇见了什么脏东西。
“不是!我……对不起……”
“哎呦喂!这脸变的也太快了吧!不愧是混夜场的啊,了不起!这样吧,你要是能把你手上的这瓶酒喝完了,就算是我买的,喝不完,你就自己付钱,怎么样?”
宋好是喝过酒的,同学聚会、谢师宴、寝室聚餐……多少都会喝一点,不过通常都是没什么度数的啤酒,而且宋好酒量很差,每次喝上一杯就差不多了,再多就醉了,同学们都知道她酒量不好,也没逼她多喝。可是这次……
宋好揉揉眼睛,心一沉:“说话算话!”说罢,用开瓶器打开瓶盖,眼睛一闭,对着嘴灌了起来。咕嘟、咕嘟……感觉灌了好久,一看却只下去小半瓶,大口喘着气,浓重的酒味在鼻腔和胸腔里蔓延。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喝!喝!……”没有耽搁几秒,宋好拿起瓶子继续灌。酒顺着下巴流向脖子,鼻腔里也满是液体,再喝掉最后一滴酒的时候,宋好狠狠把瓶子立在桌子上,然后……向后到了过去,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天亮了,她独自一个人躺在酒吧的座椅上。
“醒了?去简单洗漱一下吧,这有一次性漱口水。”胡哥的声音突然想起,吓了宋好一跳,一时间有些发愣。
“干什么?聋子了还是哑巴了?一瓶酒就喝成这样,我这可赔不起啊!”
“没有没有……我这就去!”
宋好洗漱回来,胡哥就坐在她刚才的座位上,桌上放了一个三明治和一瓶牛奶。
“吃吧。”听到胡哥的声音,宋好拿起牛奶,还是热的。她现在喉咙快要渴炸了,迅速喝了一大口。
“我昨天……卖出去那瓶酒了吗”
“这很重要吗?明明酒量那么差,为什么还要强撑着喝下去呢?”
“这可能是我唯一有可能卖出去酒的机会了。”
胡哥沉默了许久,一直沉默到宋好把三明治吃完。
“你昨天说的……就是宋愿,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这样做值得吗?”
“嗯,我认为值得。”
胡哥沉默半晌,接着开口问道:“她住在哪个医院?”
“二附院。”
“我能去看看她吗?”
“当然可以,现在去吗?妞妞知道有人去看她,肯定非常高兴!”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去吧,先去买点水果什么的。”
宋好应了一声,把牛奶瓶和三明治包装袋扔进垃圾桶,起身准备走,突然想起了什么:
“胡哥,你昨天……是不相信我的吗?那为什么……还要给我机会呢?”
胡哥叹了口气,目光飘向洒在门口地板上的阳光:“我见过许多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来酒吧面试,每当我问她们,为什么想要来这里上班,她们会有很多不同的理由,但大多数情况下都不是真是的原因。比如,说自己感到好奇所以想尝试一下,结果是其他酒吧派来打探情况的;说自己家庭困难需要钱,却经常偷酒吧的就还诬陷给其他人,最后才知道她不仅缺钱,而且酗酒;也遇见过几个说家人生病需要凑钱,真实地目的却是想钓凯子。不管什么理由,心思都没有放在工作上。虽然动机不纯,但她们的个性放得开,很适合卖酒,而你不一样。其实我真的不信你,只想找个理由让你知难而退,你也确实不适合这份工作。但是……我不得不说你真的对自己够狠。对自己够狠的人,适应力一定不错,我相信你。”
宋好陪着胡哥来到二附院的肾内科,宋愿已经住在这里快两周了。轻轻推开门,宋愿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宋好。
“好姐姐,你好几天没来啦!”小姑娘开心的叫唤着:“我都想你啦~”
“姐姐要工作呀,赚钱给妞妞买洋娃娃。看看谁来啦!”宋好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对她说“这是胡……胡哥哥。快叫哥哥好!哥哥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呢!诶,吴姨呢?”
“吴姨被护士姐姐叫走啦!哥哥好,我叫宋愿,小名叫妞妞~”小姑娘活泼轻快的声音让人感觉心情都灿烂了些。
“你好呀妞妞,你还是叫我叔叔吧,我比你大了二十多岁呢。”
宋愿转头看着宋好,见她点头,便开心的改口:“叔叔~”
“好姐姐,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啊,我不想住在这里,好想家里的小伙伴呀~”
“妞妞乖,过两天咱们就出院啦”吴姨刚好听见宋愿的撒娇,温和的回应道。吴姨眼神不好,靠近了才看到宋好身边的胡哥,赶忙问:“这位是……”
“吴姨,这位是胡哥,是我的老板。”
“您好您好,我是温馨孤儿院的院长,我叫吴慧兰,大家都叫我吴姨,谢谢您照顾我们宋好,我们宋好又漂亮又能干,她真的很优秀……”
“哎呀吴姨……”宋好红着脸打断:“妞妞可以出院了吗?”
吴姨把宋好和胡哥拉到门外,透过玻璃看见妞妞正在剥香蕉,这才转过头,缓缓说道:“对啊,医生说了,妞妞年纪小,发现的又早,只要按期来做透析,控制的还是比较好的。只是……尿毒症,最终还是要换肾。我们已经发起了募捐,前期透析的钱暂时不用担心,但是后面……哎……”吴姨无奈的叹息:“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只能尽量让妞妞活的长一些、活的开心一些,后面怎么样,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胡哥离开的医院的时候,告诉宋愿可以继续来工作,还留下了福利院的账号,捐了五千块钱。宋好终于有了一份工作,每天下午6点上班,晚上下班不定时,一般都在凌晨1点到3点之间。
就这样,宋好从最基本的与人交往开始改变,改变面对生人就畏畏缩缩的态度,努力学习大方相处,渐渐的宋好适应了酒吧的环境,每天晚上都能拿上两三百的提成,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收到小费。
就这么过了两个月,有一天,胡哥叫住宋好:
“我有个朋友开旅行社的,马上中秋节到了,你现在行为处事也不像从前那么小家子气了,要不要去试试当个导游?旺季带团的提成比卖酒高多了。等淡季的时候,你还是可以来我这上班赚外快,怎么样?”
怎么样?当然是太好了!宋好感恩戴德的谢过胡哥,第二天便去了旅行社。让宋好没想到的是,旅行社的老板居然是那天逼她喝酒才肯买酒的男人!自那天之后,就再没见到他在酒吧出现过。
“嗨小姑娘,还记得我吗?”宋好点了点头:“当然记得您。”
“上次真的不好意思,没想到你是这么个情况。”
“是胡哥跟您说的吗?”
“对。他前两天问我招不招导游,说有个人选要给我推荐,我还纳闷呢他这是怎么了,没想到推荐的是你。在见到你之前,我还以为他存心为难我,整个动不动就哭的小姑娘在我这,算怎么回事儿。没想到啊,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啊,才两个月没见,你就成长了这么多。那我就放心了。这两天先跟着出出团,学习一下,等中秋的时候,你就自己上。这个行业钱多得很,能赚多少全看你的本事了!有没有信心?”
“有!您放心!我不会辜负您和胡哥对我的期待和帮助的!”
旺季的旅行社,确实比酒吧赚的多很多,平均每个月能赚八千块钱左右,但是确实很辛苦,有时候一天下来,嗓子就哑了,吃了消炎药和含片,第二天继续。但是每年的旺季只有2、5、7、8、9、10几个月,过了旺季,宋好就继续去酒吧上班。但是随着社会募捐来的钱越来越少,不得已之下,宋好找了一份商场化妆品店导购的工作,每天八点上班,五点下班,每天一百五十块,没有意外每个月休4天,每个月能赚四千块钱。加上酒吧的,月均能赚一万二。她在酒吧附近找了个老破小合租,六十平挤了三个人,她住的是隔断,最便宜也要一千两百块,扣掉房租水电和吃饭交通,每个月能攒下来九千块。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2年转瞬即逝。这两年间,宋好改变了许多,成长了许多,她变的比同龄人更加成熟,也更加圆滑。她没有能力改变这个社会,只能靠自己的努力适应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