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膀右臂接二连三被人砍断,墨翟的脸色顿时难看到极点,可他望向墨昆的目光,依旧时不时瞥向墨昆身后,那片遥远而宁静的平原,好似在等待着某个人或是某些东西的到来。
墨昆自然也注意到他飘忽的目光,然而墨昆脸上非但没有半分惊奇之色,反而涌现出几分胸有成竹的笑意。
墨翟在等待着什么,墨昆一早就知道,所以他必然不会血族的人过来,他要给墨翟以希望,然后再给予他最沉重的绝望,就像那个雷雨交加的夜里,墨昆从母亲眼里看到的那样。
两日前,墨翟便已向血族发出求援,并收到了该隐·阿诺顿的回信,按照正常的行程计算,即便该隐·阿诺顿昨日出发,今日也该抵达墨族才对。
可是拖延了这么长时间,墨翟迟迟不见援军抵达,心中不免怀疑起来,血族的人会不会遇到了什么麻烦?
难道也是他搞的鬼?
墨翟沉下目光,望向墨昆,转瞬便否定了心中的猜测,墨谷做了几十年的族长,也从未发现他与血族之间的勾当,更何况是墨昆这个离开墨族十数年的小子呢?
然而墨翟越是觉得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往往越有可能发生。他自以为自己藏得极好,却忘了这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墨翟和血族做的那些勾当,墨谷一直都知道,只是碍着一些原因,暂且不方便对墨翟出手罢了!
在棋子的价值没有榨干之前,无论好坏,这枚棋子都不能被抛弃,这是玩弄权力的手段。
“别看了,那些人不会来了。”墨昆眼中的火焰燃烧和墨翟的背影,阴冷冷地说道。
墨翟闻言顿时一惊,阴翳渐渐爬上他的两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墨昆的笑容愈加冰冷:“怎么?我说得还不够明确吗?你为了夺取族长之位,向血族发出求援,可惜啊,那些人走不到这里来。”
噼里啪啦……
接连两声惊雷,炸得人是胆战心惊,祭坛下的众人皆是虎躯一震,被这晴天而来的霹雳吓得不轻。
目光绕过墨昆,循着雷声落入那片平原,雷霆降落的瞬间,轰杀的不止是前往墨族的血族援军,更是墨翟最后的翻盘希望。
如此大的动静,毋庸置疑是帕卡弄出来的,他动用了雷电的力量,将墨翟的血族援军全部埋葬在那片平原。
强忍着心中的惊骇,墨翟带着些许慌乱的神色说道:“你……你干了什么?”
“你说过,你们所做的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内,包括你们事先设好的伏兵,也包括你们和血族的密谋。”虽然隔着一层纳米装甲,但墨翟好似能够看到墨昆脸上得意而阴森的笑容。
浓厚的死亡气息从平原相祭坛飘荡。
“你的帮手已经全部留在那里了。”墨昆的话语像是刀刃,一刀刀切碎墨翟的希望。
“杀了血族的人,你就不怕得罪血族吗?”墨翟的底气愈加不足,威胁也显得又些苍白无力,看来他已经穷途末路了。
“呵呵,”墨昆笑了,“我为何要害怕那些藏头露尾的东西,反倒是他们应该害怕我才对,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权与势都只能沦为被支配的对象。”
这是尹柯给墨昆上的最后一课。尹柯能够自由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灵界十族乃至整个天都都要给他几分薄面,靠的从来都不是权与势,而是他超越众人的智慧,以及接近无敌的力量。
墨昆又道:“你真当尹柯和其他几族都是傻子?不知道血族背地里的那些勾当?他们不过是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可以令血族万劫不复的机会。”
字字阴冷森然,句句充满杀机,十族的阴谋诡谲,墨昆看得也是相当透彻啊!
墨翟突然沉下头,桀桀的笑声中充满自嘲的意味儿:“我只以为我对权势的认识已经相当深刻,没想到到头来竟还不如你一个竖子。哈哈哈!”
“我从不愿意为权势而扭曲灵魂,但你们却一手造就了今日的复仇修罗。”墨昆眼底杀意尽现。
“墨昆,我承认我一直低估了你,更低估了十族这个残忍的世界,可是你不要忘了,我手上还有一张王牌,只要有它在,你永远赢不了我。”墨翟突然恢复自信。
墨昆笑而不语,静静看着墨翟在死亡之前的癫狂。
双脚猛地用力,墨翟借助浮飞离开祭坛,飞在人群的正上空,而后打开虚纳,一顶王冠自虚纳中缓缓飞出,飞到众人的视线之内。
众人抬首望去,赫然便是炼金术王之冕。
墨翟手捧炼金术王之冕,如君临天下,振臂高呼:“各位墨族同胞,鄙人手上所拿之物,正是我族遗失多年的圣物,炼金术王之冕。”
炼金世家的多数族人也只是听过炼金术王之冕的传说,却从未亲眼见过,而此刻墨翟自称手上所持之物是炼金术王之冕,以他在墨氏一族的声望,自然不会有人站出来怀疑。
“此物乃我等不久前费尽千辛万苦寻得,本想待族长从天都归来,便将此物将还于族长,奈何今日,罪子墨昆不仅藐视墨族族规,还勾结外族人犯我墨族,残杀我族四名长老,其心可诛。”
墨翟继续着他冠冕堂皇的说辞:“形势所迫,老夫不得不拿出炼金术王之冕,恳请各位族人助老夫一臂之力,斩杀孽障墨昆,为死去的墨族同胞报仇。”
空口无凭,可一旦拿出炼金术王之冕,那语言可就极具说服力了,毕竟炼金术王之冕本身就代表着墨族至高的权力。
不得不承认,墨翟编织的谎言极具煽动性,尤其是有着炼金术王之冕的支撑,大部分的墨族人甚至本能地忽略是非对错,便轻易被墨翟洗脑,成为他可以利用的刀刃。
“斩杀孽障墨昆,为死去的墨族同胞报仇。”
“斩杀孽障墨昆,为死去的墨族同胞报仇。”
……
有了第一道声音,很快就会有第二道、第三道,情绪就像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愤怒就将人群点燃,无数声讨将墨昆二人包围。
众怒难犯,墨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要让这些无知的人们成为他的刀,成为他的盾,他要让墨昆碍于众怒,不敢对他下手。
听到祭坛下鼎沸的声讨,木星儿脸色大变,她也知道众怒难犯的道理,所以更加明白局势的严峻。
“怎么办,阿昆,局势有些不妙!”
木星儿本以为会从墨昆口中听到担忧之色,可是墨昆给予她的回应却令她大吃一惊。
“以为煽动一群无知者,就能阻碍我复仇的脚步?可笑,莫说是一个墨族,就算是整个十族,也绝不能阻碍我为妈妈复仇,绝不!”
有那么短短的瞬间,木星儿对墨昆竟感到一丝丝的害怕,而且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害怕。
她隐隐感觉,墨昆像是着了魔一般,被复仇吞噬理智,现在墨昆的眼中,除了仇恨与杀意,在看不到一丝一毫往日的神色。
推进器的蓝色火焰熊熊燃烧,好似墨昆眼中复仇的烈焰,驾驭着墨昆的身体,去完成属于它的使命。
见墨昆操控着复仇修罗朝自己冲来,墨翟大喝一声:“竖子尔敢!”
但墨昆并未因这声呵斥而退却,反而愈加勇猛地冲锋,扑倒墨翟的身体,而后抱着他狠狠坠入人群中,将墨翟压在身下,借着惯性,在地上留下一道不窄的沟壑。
墨翟没有穿戴盔甲,只是一身长袍,那样剧烈的摩擦,不仅将墨翟背后的衣物全都撕扯成布缕,更将他整个后背的皮肉都磨烂了,模糊的血肉中夹杂着泥土,偶尔还能见到森白的人骨。
纳米装甲的防御力自然比血肉之躯要强得多,更何况墨昆是主动的那一方,更不可能受伤。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墨昆拎起墨翟,目光隔着装甲扫过周围,那些人的眼里充满着愤怒与胆怯。
人就是这样一种可笑的生物,轻易便被言语所鼓动,不知真相却口诛笔伐,但当事情发生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却又懦弱得连握起拳头的勇气都没有。
墨昆拎着墨翟,逼近着说道:“当年你对我母亲的折磨,我今天会如数还给你。”说着便一把将墨翟扔出十米远。
迈着沉重的步伐,墨昆一步步走向正艰难从地上爬起的墨翟,手臂上的纳米粒子再次盘旋,化作一柄利剑,剑刃的锋芒就像墨昆的眼神一般寒冷。
“当年,你让那个老家伙用匕首折磨我母亲,整整六十七刀,今天我一刀不少地还给你。”手起刀落间,一条疤痕便已经留在墨翟脸上。
脸上的刀疤和背上绽开的皮肉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但依旧令墨翟狠狠皱了下眉头。
“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带着恨意,墨昆下手自然重得多,每一次都在墨翟身上留下长长的疤痕,以至于到第五十刀的时候,墨翟的手上、脸上以及胸口全部都是长而浅的刀疤,再想要下手走找不到地方。
墨翟忍着剧痛,却没有叫出一声,猩红的眼睛带着杀意与憎恨死死地盯着墨昆,仿佛在说,如果你今天不杀死我,终有一天,我会把今天受到的折磨全部还给你。
那眼神越是强硬,墨昆心里的恨就越强烈,他再也忍不住,挥剑一横,刺瞎了墨翟的双眼。
“啊——啊——”深入骨髓的痛已经盖过身上的伤疤,墨翟抱着双眼不停哀嚎。
墨昆终于感受到那么一丝复仇的快感了。
“要杀便杀,如此折磨人,不觉得太过残忍了吗?”不知从何处传来这样一道刺耳的声音。
“残忍?”墨昆冷冽笑道:“如今我折磨他便叫残忍,当年他折磨我母亲的多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说他残忍?”
“呵呵。我倒是忘了,在你们眼里,我不过是个外族人生的孽种,而我母亲也只是你们口中的贱人,是不是?”墨昆对着周围的大吼。
他好像在借着这个机会,发泄这些年压抑在他心中的不满与愤懑。谁又能对那些针尖刀刃般的语言置若罔闻呢,不过是承受着,忍耐着,压抑着怒火,所谓的习惯也只是无处宣泄的借口。
看着有些癫狂的墨昆,木星儿既感到害怕,又觉得他有些可怜,或许这些年他真的承受了太多太多不属于他的东西。
远处的山峰上,两道人影与铜人并肩而立,一老者与一男子,便是墨谷与墨祁晗二人。
他们二人加快了脚程,所以比其他人先一步赶回墨族,不过二人目的却是不同,墨谷是为了看一出好戏,而墨祁晗则是为了护儿子周全。
“看到了吗,你的儿子正在做着你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一切。”墨谷眯着眼睛轻声道。
墨祁晗当然看到了,甚至墨昆所做的一切都令他诧异,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子居然有这般心机与力量,为了复仇忍辱负重,用近乎完美的伪装瞒过了所有人的视线,包括他这个父亲。
他这个父亲实在做得太失职了,竟然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孩子,也许在墨昆眼里,也从来没有过这个父亲吧!
墨谷眼里横生笑意:“不愧是尹柯的学生,比我想象得还要聪明,有他领导墨族,我也可以安心退位了。”
旋即瞳孔微缩:“不过这孩子太过感情用事,继续放任下去,墨族恐怕会被闹得鸡犬不宁哦,看来剩下的事情需要我们两个出面了。”
随着墨谷轻声一笑,二人飞离山巅,朝着一片混乱的祭坛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