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姜国小王爷作为使者来访,现已经到了长乐街。”赤鬼毕恭毕敬地道。
红梅树下,有一人身着水碧色华服,他淡漠的眉眼下有个小小的疤,听完赤鬼的禀报后,眼神里的深海开始泛起涟漪。
“还有,他要了红楼的头牌苏艳嬅。”赤鬼心里头衡量着这件事,若是说出来,李闲一定会想起秦笙,但此刻不说过几日他还是要知道的。
梁国国城的人都知道,无论李闲如何,富贵还是落魄,秦笙都是他心头不容提起的存在。可是,不提那人,李闲就会忘了么?
不会,每一年都记得那个女子,都记得她爱吃的包子,都记得她爱吹的曲子,都记得她最后的样子。
世人都道李闲多情,真是可笑。李闲落寞时,因为秦笙娼妓之女的身份受尽了辱骂苦楚。李闲得势时,又因为秦笙娼妓之女的身份被人扣上多情善良的帽子。
人啊人,终究是虚伪的。谁手握着权力,谁就可以让别人看到他最好的样子。
“下去吧。”李闲只说了一句,负手而立将视线重新移在红梅枝头。柳歌瞧着赤鬼走远,眼神之中的嫌恶非常。
“殿下,夜里风大,还是早些进屋歇息吧。”柳歌走到李闲瞧着那刺眼的红梅道,她何尝不知李闲心里在想什么,只是那人已死,也没什么好争的,无非自己臭骂几句,占占口头上的上风罢了。
李闲没有瞧她,伸手摸了摸绽放的红梅,嘴角勾起一抹笑,半晌转身进入屋中,‘咣当’一声闭紧了门。
“殿下……”
柳歌脸色一白,跟在李闲身后叫着,自从李闲知道了天下元钱庄的事情,就对她不理不睬的,她痛失了爱子,想要通过献祭之术找回儿子,连试试也不成么?!
“你最好这几日安静一些,若是惹的殿下不快,连你的父亲都要吃不了兜着走!”秦湘穿了一身黑衣冷漠地站在柳歌面前挡住对方去路。
她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瞧着柳歌不服气上前,拔出匕首逼近对方脖颈,道:“你是知道我的,我从来都不心软,对谁都一样。”
“秦湘,我是你的主子,你竟然敢拿刀指着我?!难道你不要命了么?!”柳歌低头瞧着逼近自己脖颈的刀,冷汗瞬间流下。
柳歌嫁给李闲一年,要说关于李闲的什么事情最清楚,那么就是李闲身边的秦湘绝对是个刽子手。她冷情冷血,什么都干的出来。
“我的主子?我的主子只有太子殿下一人,您……哼,怕让你失望了。”秦湘挥动着匕首在柳歌脖颈划着,没有割破对方的皮肉,但力道也不曾减分毫。
柳歌只觉得脖颈处火辣辣地疼,心里燃起巨大的恐惧。
“你敢杀我么?我是太子侧妃,若你杀了我,太子不会放过你。”柳歌咬牙道,她赌秦湘不敢杀她。
秦湘只是冷笑,抽回匕首,朝着柳歌走近一步,笑着道:“李飞鸿怎么死的,你忘了?李飞鸿和你,又有什么区别?”
她说完,笑着行礼退走,柳歌身子一软踉跄着倒地,瞧着秦湘背影,呢喃:“都是魔鬼,都是魔鬼。”
秦湘在暗处瞧着柳歌被吓的样子,冷哼了一声,嘲笑道:“就这点胆子,还要抢夺太子正妃的名号,真是不知所谓。”
“那么你呢?你处处与太子的女人为难,是真的为太子着想?做好你分内的事,旁的事情容不得你插手。”身后有一清冷声音响起,秦湘皱了皱眉,转过身去瞧,看清来人之后轻蔑道,“我当是谁?原是李妃。李妃今日心情好,怎么看起了秦湘和柳妃的热闹?”
李飞语久久盯在秦湘飞扬的眉眼间,缓缓道:“你还是个孩子,为什么这般暴戾?!”
“如果你从小过的是被人唾弃,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我想你会比我更暴戾。”秦湘冷冷地望着她,“从小锦衣玉食过着的大家小姐,总以慈悲教导人,可你晓得这世间所有人是怎么过日子的么?若想要人善良,那你得改变千千万万人的命途。若是改变不了,你这些话,所有人会当成狗屁。”
“你难道不该感谢我么?我替你杀了李飞鸿,所以,你才成了太子的侧妃,否则,你以为太子为什么会娶你?!别急着跟我说姐妹情深,听说李飞鸿性子不好,叫你吃了不少的苦,若是你跟我说什么为李飞鸿报仇的屁话,我劝你少费些唇舌。”
说完,秦湘将手中的匕首插在腰间,饶有意味地摸了摸鼻子,转过身去,远远地走了。
“娘娘,您瞧她,怎么谁都不放在眼里?!奴婢要去告诉太子殿下,得好好地收拾收拾她!”一旁的丫头瞧着秦湘眼里没人的样子怒道。
李飞语挥了挥手拦住她,“罢了,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命,秦湘那样的人,沾上了她不让你死就不撒嘴,你又跟她置什么气?!都怪我刚才没忍住,被她一时气住,说了不合身份的话,以后咱们还是离她远些吧。”
“娘娘,您就是太心软。不过那丫头有句话说的对,李飞鸿死了,她是该死的。您不用再受李飞鸿的欺负了。”小丫头撅嘴道,想起李飞鸿,那厌恶的感觉不必厌恶秦湘的感觉少。
以前在李家的时候,李飞鸿仗着自己是嫡女可没少欺负下面的人。李飞语就是其中一个,李飞语是个丫头生的,最没有地位的庶女,甚至都没有表明身份的庶女,明面上也是个丫头。
李飞鸿知道李飞语的身份,对她早一打,晚一打,恨不得天天找李飞语的麻烦。李飞鸿那么一死,家中庶女日子可就舒坦多了。太子李闲去李家求亲时,赶上李家因为李飞鸿的死而愤怒,又不敢招惹太子,就将李飞语拉出来胡乱塞给太子李闲,谁知道太子李闲为了弥补李家,明知道李飞语的身份低贱,还是二话没说封了侧妃,地位与清流世家的嫡女柳歌等同。
李飞语飞上枝头变了凤凰,人前人后好不风光。太子李闲平日里也对她很好,不过一年的时间,谁也不再记起她原来低贱的身份。
“李飞鸿再欺负人又能怎样,我的脸好好的,不过受些皮肉之苦,生命无虞。若你见过李飞鸿死时面目全非鲜血淋漓的样子,你就知道秦湘比李飞鸿要可怕多了。好了,夜里冷,我们回去吧。”李飞语忆起往事,脸色有些不好,她握了握有些冰冷的手指,朝着自己的院落去了。
苏艳嬅随着步渊来到姜国小王爷下榻的府邸,安平街上一座豪华的王府。原本是为了梁国新封的亲王住的,但老亲王没有子嗣,死了以后,王府一直荒着,便给了步渊住。
和当年来梁国做质子不同,如今步渊在梁国受到的礼遇不可同日而语了。
“小王爷,我是要近前伺候你么?”苏艳嬅看着步渊脱了外衣进了内室,也跟过去问道。
“殿下身边从不曾叫侍女伺候,你出来,你住的地方在后院。”灵辰朝着苏艳嬅喊道,心里头想着不愧是红楼里的头牌,怎么这般会勾引人,语气之中有些不悦。
苏艳嬅脸色一变,抬头瞧着步渊,对方脸上神色变也未变,视线根本没有投向她。她心里头存了疑惑,又被灵辰嘲弄的口气一喊,脸上有些挂不住,小跑着便退出了步渊的屋子。
走到后院,瞧着那些下人们住的屋子,十几个人挤一间,她脸色微变,在红楼时她好歹是头牌,虽然身份被人诟病,但衣食住行可比现在好多了。
步渊到底为何非要把她从红楼里带出来,难不成她以前招惹过步渊?可成为红楼头牌也不过这半年的事,她和步渊从未见过啊!
“喂,你别想着勾引殿下,收起你那小心思,好好地在这王府做事,等到殿下回姜国时,没准还能还你自由。”灵辰站在苏艳嬅面前,将对方刚才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更加确定对方是个嫌贫爱富之人。
苏艳嬅楞了楞,瞧着灵辰一脸凶相,竟是比步渊的表情更冷,半晌她点点头,灵辰瞧着她不再作妖,才离开了。
“姜国人怎么这般奇怪啊?”苏艳嬅嘟囔着,瞧着丫鬟们看着自己仿佛像看热闹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找了个铜盆寻了井打算洗洗就睡了。虽然不知道人家想干什么,可是天大地大,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阿笙,那就是个普通人,比你差远了,咱们回家吧,你还受着伤呢,快走快走。”陈钰瞧着秦笙看向苏艳嬅的眼神,那眼神里有落寞有忧伤,心里便没来由地心疼。
秦笙点了点头,同陈钰翻下墙去,二人刚想回家,然而背后却响起一阵高呼,“轻舟!我知道你在!你这个没心肝的!还不快赶紧回来!殿下没怪你,现在早就不怪你了!你用得着那么怕么?!殿下的伤也好了,所以,你赶紧回来吧!大不了,我以后替你背锅受罚好不好?!你还能去哪呢?你都是自己一个人了!”
秦笙楞住,背靠着那高墙,一时间心如刀绞。灵辰还不知道,步渊替她瞒住了所有,替她想好了所有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