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城将桌子上的醒酒茶喝了，慢慢走到步渊身旁观察他，确实是步渊和跟班灵辰，可怎么看怎么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喂，你是不是故意装作不认识阿笙的样子，故意惹她生气？”柳城拉了个凳子坐在步渊一旁拄着下巴瞧着他，一脸不解。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灵辰，他站在步渊和柳城中间挡住柳城探寻的眼神，问道：“这位公子是不是认错了？您和我们殿下之前见过么？阿笙是谁？是刚才见过的那个红衣姑娘？我们不认识。”
柳城拄着下巴的手松了劲，他抬头看着一脸迷茫表情的灵辰，对方看向他的感觉就像看个过路人。
“你不会得了失心疯了吧？为什么不认得我，柳城，梁国大理寺卿柳江之子，原先我们见过。真的不认识？”
柳城看着灵辰毫无波动的眼神，将对方推到一边，他抱着胳膊看向步渊，皱眉道：“步渊，步落尘，你该记得我吧？”
步渊手里捏着茶杯，听柳城说话，他微微侧过脸，笑了笑，“记得，梁国大理寺卿之子。”
“你瞧瞧，还是你家殿下记性好！”柳城笑道，松了口气。
“三四年前，步渊去梁国做过质子，想必同柳公子是见过的。”步渊缓缓道，他看着柳城的笑僵在脸上，连忙问道：“柳公子怎么了？”
“你……”柳城惊诧地望着他，半晌缓缓转过头看向二楼秦笙的房间，“两年前梁国宫乱，你还记得么？”
“两年前我们殿下确实去过梁国，同当时的东宫太子李闲谈边关互市一事，不巧赶上了梁国宫乱，为避免麻烦，殿下早早离开了。若是柳公子问梁国宫乱，我们殿下可真的不晓得。”
灵辰看着柳城神色有异，连忙解释，“好些人都欺负我们殿下去过梁国，不知背地里编排过多少故事说我们殿下同这宫乱有关系，柳公子您就别添乱了，好歹咱们也算旧人。听随从们讲柳公子在我家殿下做质子时总送好东西过去，您自己虽没露面，可灵辰记得您的情。”灵辰听柳城说起自己的身份，好像还真有点印象。
那些，都是阿笙送的，可他们两人却无一人记得阿笙。
柳城笑着附和，推脱有事，然而却很快上了二楼。
推开秦笙的房门，她正整理着屋子书架上的各种武学书籍和各国野史，瞧见柳城进门，不悦道：“我跟你说过许多次，没什么事不要进我的房间，人多口杂的，叫人整天念叨多不好。”
“你对他做过什么？”柳城开门见山道。
秦笙整理书本的手停留在半空，她嘴唇抿了抿，半晌将桌子上的书插到架子上，挤出了一个笑道：“你要是不喜欢吃白菜豆腐汤，咱们一会儿关店出去吃好的。”
“他不记得我了，待我客气的很。两年前那场宫乱中，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当初在佛窟碰到陈钰，她说你在宫中。我去找你时，你自己一个人在兴华宫，杀的浑身是血，听说步渊当初是在的，他没拦住你去送死。那时候，他为什么没拦住你呢？阿笙，你总不说。”
柳城说着，看到秦笙的后背一僵，回忆起那日的秦笙，他觉得胸口痛的无法喘息。那日的秦笙被死士围在中间，她一人一剑，死命拼杀着，李闲被她射杀在身后，死不瞑目。
秦笙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她身上的血红的像嫁衣，柔美的脸配上这一身红，惊艳的人移不开眼睛。
“阿笙，我自知对不住你，楚不凡的死，其实一大半要怪我，若不是我被柳歌所骗，那日你就不会……”
“我说这些做什么呢？往事不可追，阿笙，我……”有些话，不论下了何种勇气，总归是说不出口。
秦笙转过身来看着柳城，她苦涩的笑了笑道：“我给他和灵辰吃了药，他们永远记不起我了。纵然午夜梦回时会想到生命中或许曾出现的一人，可一张模糊的脸又能让他们忆起什么呢？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柳城怔住，他站在秦笙面前，对方口中的话噎得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无法用言语描述的震惊。
“你不知道，我是他的灾星。记得我，对他来说，太残忍了。”秦笙说完，走到柳城面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柳妖精，秦笙是个绝情的人，不值当你满腹柔情。所以你何苦大老远跑到陈国来陪我啊？”
柳城垂头看着她，秦笙眼窝里有一汪清泉，眼神晶莹的让人心头暖，他眼珠缓缓移动着盯在她脸上，怎么也看不完，怎么也看不够。
“因为，”他开口道，眼底柔波流动，“我舍不得你。再说了，你答应过的，要嫁我，命运将我们紧紧绑缚在一起，就算你要喂我那失去记忆的药，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也会想起你的！纵然想不起，我也一定会重新喜欢上你。”
“柳妖精……”秦笙被他认真的表情弄的有些慌乱，刚想说些什么，楼下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斗声，二人脸色一变，同时推门往下看去。
昨日被秦笙打走的那个丑八怪，今日找了更多的人冲进神山客栈里，不同于昨日，今日他们手里头拿了火把，骂骂咧咧地喊秦笙出来，否则就要火烧这里。
秦笙望着楼下的步渊背影，随即将视线移在那丑八怪的脸上，眼神之中瞬间烧起了怒火。
“小美人儿，今天你可真漂亮。怎么这样一副表情，多让人心寒啊。我看你这神山客栈修的挺好的，寻思着美人儿你应当特别喜欢这个客栈，火光里的客栈见过没有？今日我就让你见见！”
那丑八怪喊着，一脸阴郁。
“你敢？！信不信我……”
“信不信你怎么着？！来啊给我烧！”丑八怪打断秦笙的话，一挥手身后的人便把火把扔进客栈中，吓得客人们四处逃窜。
秦笙也顾不得下面有步渊，一个翻身利落从楼上荡下来，她瞧着渐渐烧起来的火，眼底乍现杀意，“你找死！”
说完，秦笙身影飞快一闪，身子猛地拔高，眨眼之间落在丑八怪面前，她迅即出手掐住对方脖颈，将对方带到烧起的火前，冷道：“昨天是不是打的不尽兴？今日你还来，我秦笙是这样好惹的么？！”
“阿笙！”柳城喊她，“小心！”
秦笙虽没来的及往后看，却已感觉到那些火把带过来的热流，她功夫高，可这般变故也有些没反应过来，步渊在这里，她乱了心神。
“小心。”又是有人道，秦笙将那丑八怪推到一旁，极为快速地闪过身去，腰间已被人搂住，还未待看清来人，身子便重重撞入那人怀中！
火把被扔到丑八怪四周，客栈里除了木头做的桌椅板凳，就是酿成的烈酒，瞬间燃起大火。
那丑八怪在一片火中打滚，带来的跟班吓坏了，没有心思去管神山客栈的其他人，一溜烟跑到丑八怪跟前灭火。
“老大！老大您没事吧！快救火！快救火啊！别砸那是酒你这个蠢货！”
“哦哦，是酒是酒！”
“你没事吧？”步渊将秦笙带到一旁，他们两个人离得很近，近的步渊能看到秦笙额头上沁出的冷汗，心有些微痛，步渊腾出搂着秦笙的手来捂住了胸口，半晌来瞧秦笙，“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秦笙楞怔地看向步渊，对方眼底一片澄澈，看向她的是陌生的关切的神情，“没见过，从来没见过。”
“小心！”秦笙迷迷糊糊地说着，步渊却又是一声惊呼，他将秦笙搂在怀里，抱着她转了一圈。
还没等秦笙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一声钝响，紧紧搂抱着她的步渊闷哼了一声，手指极轻极轻的在她背后颤抖着。
“殿下！你没事吧殿下！外头的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见着殿下被打了？！进来灭了他们！”灵辰的高呼响起，神山客栈里很快挤满了人。
救火的救火，打架的打架，满目都是慌乱。
“你大爷的！”柳城骂骂咧咧了一句，拎了板凳用力地朝着打黑棍的男子脑袋劈过去，一阵噼里啪啦，那男子脑袋被打出了血洞，霎时间就喷了血，翻了白眼倒了地。
“阿笙，你没事吧？！”柳城跑过去瞧秦笙。
抱着她的一双手缓缓松开，秦笙抬头对上步渊的眼睛，她愣怔的瞧着步渊，他嘴角溢出了血，有种说不出的凄美。
而步渊也带着笑瞧着秦笙，一笑便露出虎牙来，这般可爱乖巧的少年笑脸，一下子击打在秦笙心间，一如当年初见那日。
“你没事吧？”秦笙小心翼翼地问道，她不知所措地垂下头，用力攥着手指。
“女孩子功夫这么好，有时候不一定是好事。”步渊慢慢道，“看你模样小小的，还挺能闹腾的，年方几何了？”
秦笙猛然抬头，带着错愕的眼睛紧紧盯着步渊，“我……我……”
“落尘哥哥！”
然而还没等秦笙的话说出口，耳旁便响起一个甜甜的女子的声音，步渊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眉眼都弯了起来，“婉儿。”
秦笙的眸子骤然落寞，她动了动身子，让自己离开步渊跟前，然后看到一位花一般的少女朝着步渊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