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过去,李飞语身子渐渐好了,只是腰仍旧有些酸疼,想来是这些日子天寒赶路累的。
这几天云旗对她多照顾一分,李飞语心中就惶恐两分。云旗拿银子赏小二的模样给她瞧见了几回,看着银子如流水一般哗啦啦地流走,自己身上的新衣换了又换,不由得有些担心。
云旗这是要收买她,然后要她在姜国背叛阿笙么?
“你好些了么?”云旗推门进来看到李飞语坐在窗前发呆微笑问道。他这几日照顾李飞语,发现对方性子温柔地很,竟是他见过的女子当中性格最软的。
想到此处,云旗不由地心中一甜,对李飞语的态度也更加殷勤。
李飞语没说话,心中万分焦躁,她怀疑云旗喜欢了她,这个怀疑一发生,心头就万般苦恼。她不愿做小人,委屈自己又骗了别人,但一想到要害阿笙,那不如要她死呢。
想到这,她走到桌子前,找了纸笔,写道:“我想出去一趟,不会逃走,你别跟来。”
云旗脸色微变,“你想要什么我帮你买不行么?”心中怕李飞语逃开,不想对方离开自己眼前片刻。
李飞语摇了摇头,手指指着“不会逃走”四个字,表情很是坚定。
半晌,云旗点点头,“我知道你是女子,肯定有什么东西置办起来不方便,你去吧,不过要赶紧回来。”
李飞语点点头,听了他的话以为云旗怕她不回来才这般催促,连连点头答应了,然后离开客栈走到了大路上。
小二去买药时李飞语看见他往东面走,于是她摸索着往东面走去,走过了两条街,果然看到一个药店。她进了门,掏出自己在房中早早就写下的纸递给掌柜,又拿了些银两递过去。
“姑娘,是你啊?好些了吗?”那掌柜很凑巧地就是替李飞语看病的大夫,瞧见李飞语进门,他觉得眼熟,多看了两眼之后认了出来。
瞧见李飞语一脸迷茫,那大夫道:“是了,你病的时候昏睡不记得我。没想到年纪轻轻,竟然不会说话,姑娘可真是遇人不淑又可怜啊。”
李飞语仍旧没听懂,那大夫叹了口气,拿着李飞语的那张纸比对着上面的药材要抓药,看清楚之后脸色骤变,“你要鹤顶红干什么?这可是毒药!”
“毒耗子。”李飞语拿出另一张纸,想让大夫明白。可是那大夫看了半天,心道你住客栈哪里来的耗子,莫不是自己要犯傻,劝她道:“你夫君其实对你还不错,你昏倒之后他挺担心着急的,可能你们平常生活中有些小摩擦,你看啊,你是个哑巴,他照样带你在身边,别人可能会指点你和他,他最终没扔你走,就是对你看重。姑娘,你可不能想多了,不能糟蹋命啊。”
李飞语怔住,她本来觉得买这种药就有些困难,但没想到这么麻烦,半晌之后,她拿过柜台上的纸笔,在自己的纸上又写道:“现在不用,留着以后有用。”
那大夫看她态度那么坚决,有些生气,半晌拂袖,“什么现在以后的,我不卖给你,有本事你去别家!这种药是个大夫都不会轻易卖给你的,你还是回家去吧。”
说完他将柜台上李飞语写的纸推走,自己走进里间,吩咐了几句话,竟然是吩咐店里其他人都不许卖这种药给她。
李飞语又是感动,又是为难,她在外面等了很久,里面始终没人出来给她拿药,她咬了咬牙,打算换个地方。
就在她要走的时候,里面突然神色慌张地出来一个十六七的少年,他长得瘦高,颧骨也高,显得容貌有些凶,看到李飞语要走,连忙压低了声音道:“你卖的那药,我卖给你,我师父多管闲事,可做不成生意。”
李飞语一看有门,连忙将写着“鹤顶红”的方子递给那少年,那少年拿过方子撕了,道:“师父不许卖这药,你既然买鹤顶红,其他毒药也使得吧?”
李飞语想了想,这少年肯定怕拿了鹤顶红给她,以后师父查探露出马脚,想自己买的就是毒药,是不是鹤顶红也没什么妨碍,便点了点头。
“这种药名字叫做鸩酒,发作极快,但价钱嘛,比鹤顶红要贵三倍,怎么样,你买不买?!”少年眼珠滴溜溜地转,瞧着李飞语穿戴好,想她必定有钱。这鸩酒和鹤顶红价格相当,要三倍,那剩下的钱可就装了自己的腰包。
师父顾念这女子的性命不愿卖,可这女子跟他没什么关系,能赚钱为什么不赚钱?再说了,这女子穿戴富贵,死了以后用不到钱,这时候不坑她一把什么时候坑才合适?!只有现在了。
李飞语想了想,低头看着手心里的银子,那是她变卖自己身上的首饰剩下的,若是以后要逃,买了药剩不下钱,只有乞讨去姜国找阿笙了。
半晌,她还是点了点头,将银子递过去,买回了鸩酒。
云旗看着李飞语出去是向着药店去了,他没跟着,打算李飞语回来问一问。但李飞语回来之后什么也不说,浑身上下也没有多来的东西,他不好搜身,想着李飞语可能是出去转转,也就没有多起疑心。
这天晚上,云旗让小二端了热水进来,让李飞语泡脚,李飞语却示意让云旗出去,云旗一时气恼道:“这里就一间房,出去之后我去哪里?”
其实店里有许多房间,云旗这么说,就是想看看李飞语心疼不心疼他。李飞语一愣,半晌脱了鞋袜开始泡脚,至于云旗自然就赖着待着。
“你总不能就这么一直不说话吧?要不然,你开口说话,我答应你一件事好不好?”云旗道,既然是李飞语救他一命才不说话的,那他答应李飞语一个条件那不就好了。
李飞语抬起头,左手展开,右手食指中指竖着在左手手心里做了走的动作,云旗立时就明白了,连忙道:“我先说好,那你不许走,除了走之外,你说个别的。”
李飞语叹了口气,皱起眉头,拿了一旁纸笔写道:“不让走,那到了姜国你不许害阿笙。”
云旗转头看了,嘟囔道:“不害阿笙,那我带着你一路上受这许多罪图什么?不行不行,换个别的。”
“不许利用梁国太后这个身份。”李飞语也不气馁,接着写道。
“不行不行,再换个别的。”
“不许我们同时出现。”
“不行,你能不能换个别的?”
“不许你去姜国,我自己去。”
“更不行了,李飞语,平常看你挺蠢笨的,今天你怎么就这样油嘴滑舌呢?!”云旗好笑道,“你这一条条的每一条不都是一个目的么?我现在告诉你,除了这个目的,其余的你都可以要求我,来,说吧。”
“你出去。”李飞语言简意赅写出了自己的目的,一脸冷漠。这个云旗,真是有趣,他说了要自己随便说什么条件,结果自己一个个写出来了,他又全都不许,真是让人生气。
“出去是不可能的,这个房间是我定的,我怎么能出去呢,当然,这也不是赶你出去。”云旗嬉皮笑脸道,看着李飞语脸上的怒气,越看越好看。
李飞语心想怎么说云旗都不会改变主意,不如就问问他喜欢自己这件事,看看他到底是不是骗人。
“你喜欢我了?不然为什么这几天对我这么好?”
云旗看着白纸黑字,脸色一红,转过头去,道:“我那是怕你逃走,怕你死在半路上,我辛辛苦苦去梁国皇宫抓你,这么简单就喜欢你了,那还成何体统。”
李飞语听了舒了一口气,果然,云旗才不会喜欢自己,自己嫁过人,生过子,这种女人只要脑筋正常的贵族子弟都不会高看自己一眼。云旗除了是贵族子弟之外,还是想要灭梁国扰乱天下的异国人,他凭什么喜欢自己了。
平日里她也常这么开导自己,可云旗日日里做出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总扰乱她的心神。
瞧见云旗转过身来,李飞语又写道:“你还是像以前对我那样比较好,不然总以为你脑子坏掉了。”
“怎么,你喜欢我了?”云旗坏笑道,“如果你喜欢我,你就告诉我,等以后事情结束了,我就带你回我家去,你当不了我的大夫人,我可以让你当我小夫人,给你一个大院子,叫十几个丫头去伺候你,要你快活过一生可好?你不是喜欢平平淡淡的生活么。”
李飞语脸色一变,她握着笔的手有些抖,半晌没再写一个字,将先前写的那些字都收起,李飞语穿好新鞋袜,端着水要招呼小二倒掉。
云旗以为她生气,连忙走过去拉李飞语的胳膊,忐忑道:“你别生气,我不是嫌弃你嫁过人那种事,我是说你不是周国人,会有别人不喜欢你,不是我自己想的要你当小夫人……”
“啪!”
一声脆响,李飞语挣扎中,袖口里藏的鸩酒甩了出去,一个白瓷小瓶噼啪碎了,房间里瞬间安静。
云旗的脸白的像纸,他盯住李飞语,嗓子被堵住,竟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