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远城,不大,也不小。
城中街景,繁华,亦清雅。
走在街心中,方漠感觉恍如隔世。
虽然只是在森林里呆了几天而已,他还是很想念人类的城池。
愉悦的人声,熟悉的建筑,美妙的丝竹,诱人的酒香,还有……不可一世的二世祖!
“闪开,都给老子闪开!”
嚣张跋扈的声音自前方传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街上的行人如红海般分开,硬生生挤出一条通道来。
只是,行人形形色色,有老有小,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这般敏捷和迅速。
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正蹲在地上玩耍,想要避让来者,却慌张的摔了一跤,趴在地上垂弦欲泣。
来者是一群人,锦衣大马,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蛮横而又狂暴的向这边而来,就像是一支铁骑,欲要摧毁前方的一切。
那个小姑娘吓傻了,忘了哭泣,愣愣呆滞。
铁骑还有半丈距离,即将撞上懵懂的小姑娘。
人间惨剧,无可避免。
车轿震了一下。
轿帘微动,人影乍现。
上官北嘉呼啸而出,如箭如光。
见状,方漠原本微微前倾的身体恢复直立。
同样,余飞欲要吐出的青草再次嚼动。
而且,伊西华手中的长剑归入鞘中。
在马蹄即将落在小姑娘头顶时,上官北嘉到了。
一手搂起小姑娘,一手拍向野马,动作舒展,有如仙神。
“轰”的一声,野马被掀飞了出去,撞碎了街边的红墙,溅起一道烟尘。
烟尘之中,一道人影翻跃而下,稳稳的落在街上,响起狂怒的咆哮:“居然敢冲撞本少爷,找死!”
“噗!”
上官北嘉吐出一大口鲜血。
不是被对方的气势所伤,而是扯动了身体的旧伤。
原本就中毒重伤的上官北嘉,此时脸色苍白,身体微晃,有些站立不稳。
唰!
一剑南来,直指上官北嘉。
这一剑一往无前,不达目的不罢休。
上官北嘉右手搂着小姑娘,只能左手出戟。
戟,横着,乃是守势。
刚直如上官北嘉,居然采取了守势。
若非别无他法,她怎么可能愿意如此被动?
剑,如光电,疾攻而来,刺在了上官北嘉的戟身上。
顿时,强横的力量从剑中冲出,逼得上官北嘉向后滑退,双腿踏碎数十块青石板,嘴里再喷一大口鲜血,零星落在怀里小姑娘恐惧到煞白的脸上,就像是凄艳的红痣。
那把剑还在进,不依不饶,来到上官北嘉面前。
此时,上官北嘉已经后继乏力,甚至连戟都拿不稳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转身,将小姑娘护在怀里。
至于她自己,竟是以背挡剑!
“死!”
剑的主人,很贱。
人至贱,因无情。
无情之人,只想杀人。
上官北嘉,危矣。
剑,已经到来。
距离上官北嘉,只有数寸。
突然,场间有风起,拂动少女青丝。
一只拳头,破空而来,快如闪电。
拳头,错过少女的身边,贴过那把长剑,落在了剑后的手上。
“蓬!”
碰撞声,如闷雷。
那把剑颤了一下,向后疾退。
那只拳不再进,停在了上官北嘉的身边。
上官北嘉看了一眼方漠,没有说话。
谢谢?
不存在的!
他的见死不救已经深入她的心。
就算现在救了,又如何能修复之前的心隙?
方漠本就没有期待这个谢谢,自然毫不在意,只是看着那把剑的主人。
那人年少气盛且轻狂,一袭锦衣,高傲的脸上写满了怒气和杀意,眼中的怒火几乎点燃场间的空气,恨恨地瞪着方漠。
伊西华走到方漠身边,低声道:“他叫郭文乐,乃是郭家独子,郭家是清远城除去城主府外最大的家族,跟我伊家相仿,让我来处理吧!”
方漠点了点头,准备退回去。
“小子,想走?”
郭文乐冷喝一声,厉气十足。
世间没有新鲜事,皆是没事找事。
方漠微微皱眉,没有说什么。
伊西华适时开口道:“郭少,方漠是我的客人,你想如何?”
郭文乐好像才知道这事似的,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原来如此啊!既然他是西华你的客人,那本少爷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他计较了。”
伊西华松了一口气,道:“多谢郭少爷。”
郭文乐笑了,问道:“你准备怎么谢我?”
伊西华秀眉微蹙,问道:“你想怎么样?”
郭文乐笑容扩大,道:“很简单,西华你陪我喝顿酒就行了。”
喝酒,当然不是真的喝酒。
作为清远城最大的二世祖,郭文乐的酒不好喝。
尤其是对伊西华这样美丽无双的女子来说。
伊西华想要发作,但又不想跟郭文乐正面闹翻,有些纠结。
这时,方漠又走了上来,拍了拍伊西华的肩膀,道:“还是我来吧。”
作为主人的伊西华当然不愿方漠去得罪郭文乐这个地头蛇,就欲拒绝。
一直叼着狗尾巴草的余飞开始多管闲事了,道:“西华,就让方漠来吧,他喜欢干这个。”
方漠瞪了余飞一眼,然后对伊西华笑了笑,道:“是的,我比较喜欢干这个。”
伊西华可以不在意方漠,但她不能不在意余飞,只能点头,退了回去,把方漠让了出来。
方漠没有去看郭文乐,而是对上官北嘉道:“我虽然经常见死不救,但其实我真的是一个好人。”
上官北嘉不懂他为什么要说这个,问道:“然后呢?”
方漠笑了笑,道:“既然大家都是好人,那么我们可不可以成为朋友?”
上官北嘉想了想,觉得方漠这人其实还是不错的,说道:“可以考虑。”
方漠点了点头,道:“在你考虑的时候,能不能把戟借我用下?”
上官北嘉不懂,道:“你不是有剑吗?为什么要借我的戟?”
方漠答道:“因为多管闲事的是你,我只是被迫出手而已。现在,我一个人成了人家的目标,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只能把你给拉进来,但是你的伤太重,于是我就只能借你的戟来用用了。”
上官北嘉明白了,讥嘲道:“你就这么怕事?”
“很怕!”
方漠神情认真,说话掷地有声。
怕事又不丢人,有什么不能承认的呢?
既然真的怕事,那么当然说的义正严辞。
上官北嘉早就领教过方漠过分的诚实,无奈摇头,把大戟递了过去。
方漠接过戟来,入手略沉,虽然重量不比钝山剑,但方漠觉得还是不错的,比较满意。
郭文乐冷笑一声,讥嘲道:“怎么着?还想动手不成?”
方漠觉得有些意外,说道:“你的意思是不用动手?看你也不像动口不动手的谦谦君子啊,不过,既然不用动手,那么总是好事。”
说着,方漠就准备把戟还给上官北嘉,准备友善的跟郭文乐好好的讲讲道理,长篇大论已经在心中酝酿成型。
这时,郭文乐又说话了,道:“想让我不动手也可以,只要你跪下自扇三耳光即可。”
方漠愣了一下,把戟又拿了回来,庆幸上官北嘉刚才没有接戟,否则的话,他又得重新找人家姑娘讨要,既麻烦又尴尬,多不好。
然后,他看了好久郭文乐,眼神变得越来越古怪,还有些疑惑的意味。
郭文乐被他给看疑惑了,道:“你看什么呢?”
方漠非常善良,喜欢为他人解惑答疑,缓缓道:“我看你也不像傻子,可为什么尽说些白痴到了极点的话?”
“你说什么!?”
郭文乐气得肺都快炸了,视线如刀,可杀人剔骨。
方漠不夷不惧,答道:“我说看你也不像傻子,可为什么尽说些白痴到了极点的话。”
这是一句简单的重复,就连语气都没什么变化,但却把郭文乐给气得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看着这一幕,伊西华队伍里面的那些侍卫门的眼神都由原本的敬重变成了敬畏,小声议论起来。
“我了个去,够狠!”
“是啊,这嘴也……太狠了!”
“本来他的武力就够厉害了,再加上这张嘴……”
“喂,咱们之前那般鄙视嘲讽他,你们说方兄以后会不会报复咱们啊?”
“对啊,如果被他揍一顿还好,但是万一他像现在这样打嘴炮的话,咱们不是得被他给说哭啊!”
“唉……这郭少爷也是可怜,非得得罪方兄,估计能被气疯。”
“只是,郭少爷总归是地头蛇,方兄整这么猛,怕是会出事啊。”
“怕什么啊?咱们伊家又不比郭家弱!”
……
余飞看向伊西华,问道:“怎么样?搞得定吗?”
伊西华点头,道:“无妨,方兄不会有事的。”
余飞笑了笑,道:“方漠当然不会有事,只怕对方输不起。”
伊西华有些意外,没想到余飞对方漠这么有信心。
虽说她之前见识过方漠的实力,但那只是惊鸿一瞥,未能看全。
不过,既然是余飞这样说,伊西华当然是无条件认同的。
原因无他,只因他是余飞。
那个她崇拜的偶像余飞。
那个声名在外的余飞。
那个与苏君齐名的蜀南余飞。
既然相信,自然支持。
伊西华微笑道:“只要不死人,就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