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内,季骏丰却发现苏蓁不在屋内。目光转了转,刚欲脱下的衣袍又穿上了身,这么晚了去哪里了?
“骏丰,你回来了?”刚准备唤浣羽进来询问,便听见她的声音。
“你去哪儿了?”黑暗里他的声音带着一分说不出来的意味,沉沉的,重重的。
慢条斯理的点上红烛,她将手中的盘子搁下打开盖子笑道:“我去给你熬了些莲子羹,你这些日子为了国事都消瘦了不少。”
目光沉了沉,季骏丰端起莲子羹尝了一口,微微蹙起了眉头来,“你现在有了身子就不用亲自做这些事了……”
“你放糖了?”话锋一转,他垂下头看着自己碗里的莲子羹。
纳兰珠猛地一怔,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我发现莲子羹放糖比较好吃。”随着她的话,季骏丰仰起头冲着她笑了笑,快速地喝完了碗里的莲子羹。
“你先歇息吧,我还有事要处理。”他说着站起身子朝着外屋走去,点上一盏煤油灯,翻开奏折批阅起来。
纳兰珠抿了抿唇,拿过架子上的衣衫朝他走去,目光不自觉地往他的书桌上撇了一眼。
“别着凉了。”轻轻将衣衫搭在他的身上,她小声地说了一句。
季骏丰微微颔首,握住她的手道:“你去歇息吧。”
伫立在原地,她却并没有挪动脚步,伸长了脖子望向他手中的奏折,想了想道:“我那日听说咱们边界处与西瑾国又发生了矛盾是吗?”
“是啊,那西帝估计又在折腾些什么幺蛾子了。”他微微颔首,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纳兰珠的眼里泛起一丝深意,“那你有什么打算呢?”
闻言,季骏丰从堆积成小山的奏折里面抬起头来,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忽而一笑,“暂时没有什么打算,朝中百官文官都齐齐上奏要求攻打西瑾,但是……”他叹了口气,纳兰珠连忙追问“但是什么?”
“但是这行军打仗又哪里是动一动嘴就能行的。这其中牵扯不少,不能轻易攻打。”
她点点头,似懂非懂。按季骏丰的意思,他是不会打这仗了,哪怕现在季峻宇回来了他也不会贸然而行。
听了季骏丰的话,纳兰珠也不再多问叮嘱了他几句之后自己便躺在软塌上休息去了。
案桌前的季骏丰盯着桌面上的奏折又朝着里屋看了一眼,不禁抿紧了嘴唇。将案桌上的奏折折叠起来压在书籍的最下方,季骏丰挽起袖子拿起笔匆匆照仿着之前的奏折临摹了一份,稍微更改了几个字等待墨迹干掉之后放在了中间。
屋子里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季骏丰轻手轻脚走出房门,站在月光之下动了动筋骨。
漫无目的的在府内游走,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翠园门口。
目光一转,盯着那两个大字,不知道为何他的心忽然抽搐了一下。这纳兰珠也有些日子没有出现了,据说每日都有大夫为她诊疗也不知道现在恢复的如何了。
若是没有大问题了,不妨趁现在还有时间将她给安置了的好。
“啊……”一声轻微的响声传来,季骏丰身子猛地一怔,凌厉的目光朝着翠园射去。
压抑着的痛苦声传入他的耳中,声音极弱但是对于他这样的习武之人来说却不难听见。
听说这纳兰珠手筋脚筋都被人挑断,还被人给毒哑了,估计现在也正是痛苦的时候。摇了摇头,他并没有多想,抬脚迅速地离开了此地。
屋内的苏蓁并不知道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此时正站在她的屋子外面,隔了一堵墙,却没能相见。
这些日子她每天都背着婢女偷偷的训练自己的双手,从‘动’开始,每一次抬起手腕都像是举起了那千斤重的鼎一般,每一次动都是那钻心的痛。
许多时候她都能够忍耐下来,若非实在痛到了极点她也不会出声。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看着自己已经能够挪动的手腕笑出了眼泪来。那是喜悦的泪水,对于她而言这是一件好事,所有的痛都是被看到的,有所付出有所收获。
忽然间,她的心口抽搐了一下,整个人瘫倒在床上。
不知道为何,苏蓁抬眼向门口望去,可那黑漆漆的一片却什么也看不到。
是她想多了吗?还是她太过于思念了,为什么会觉得他就在自己前方?笑着摇了摇头,苏蓁的心底已是渗满了绝望。
此时此刻他应该在纳兰珠的关怀之下安然入睡吧?
纳兰珠如此诛心布局,耗费这么长的时间模仿自己,将她的一举一动学的惟妙惟肖,就连她自己都甚难辨别又更何况是骏丰呢。
她不怪他,只怪自己太过于轻敌。
渐渐阖上眼眸,收起她眼中的厉色,苏蓁想只要等到她痊愈的那一日她势必将自己所承受的一切在纳兰珠身上讨回来。
浴火重生,凤凰磐涅。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又一次开始挪动起来手腕,这一次比上一次加大了力度,更甚用手抓紧了旁边的被褥。
疼,可是她忍。
白日里婢女都守在她屋子里,她不敢轻易的锻炼自己的手腕,一旦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疼痛就会被发现。
她不敢去冒这个险,只能在晚上的时候偷偷的训练。
可是苏蓁却不知道因为她这个训练,却让季府内的下人们个个人心惶惶。
近日里府内都在传,府中出现了冤魂索命,每每到了半夜的时候就会发出那撕心裂肺的喊叫声,特别渗人。
刚开始是下人们在传,可时间长了就传到了纳兰珠和季骏丰的耳朵里。
两人都是不信鬼神之人,听到这样的话也不过是一笑置之,觉得是某些宵小之辈捣鬼罢了。
没有人相信,只有红玉对这件事起了疑心。
怀着身孕的她漫无目的的行走在花园里,无意间听到了下人们的交谈,出于好奇便侧耳偷听了一番,这一听,就真的听出了问题来。
“你们说的那个声音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她眼中闪烁着好奇,因怀着身孕而被季峻宇严加看管,不能练武,不能动手,整日的闷在房里实在是无聊到了极点。
总想着从什么地方找找乐子。
“从翠园传来的,二夫人您是不知道这翠园前些日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就传来了奇奇怪怪的声音,咱们这些下人私底下都偷偷再讲是不是翠园那位故意弄出来的动静呢。”
红玉转了转眼珠子,“翠园那位不是说不能说话么?再说了人家身子都成那样了那里还有功夫故意折腾?”
“这倒也是,所以咱们才觉得奇怪呢。”下人们相互说道,引得红玉心中的好奇越来越大。
想到那日华儿的话她不禁对这个翠园起了浓浓的兴趣,这个翠园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目光转了转,她不禁有些想要一探究竟的冲动。
同下人们瞎扯了一会儿,红玉心事重重也不再逗留当即返回到屋子里。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在桌面上,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
她是不是得让华儿带她去翠园里看一看?这白日里肯定是去不了的,如今她有了身子季峻宇定然是不会答应她随意乱跑,要想搞清楚这翠园里的事情那只有等到晚上才能去,这样才能知道究竟是人还是鬼。
心中这般想着,嘴角不禁向上扬起。
入了夜,红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季峻宇还没入睡她也没办法行动。心中有事积压怎么着都没办法落下。
一旁的季峻宇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道:“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如今你可不是一个人了,可得乖乖睡觉。”
小心思被戳穿,红玉撇撇嘴背过身子不去搭理他。
哼,她早晚都会查清楚翠园的事情。
这边屋子里温馨一片,红玉发着脾气,季峻宇笑而不语倒是别有一番情趣。但是在另一边的屋子里,季骏丰和纳兰珠二人却充满着无尽的冰冷,背靠背相对睡着,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在屋子里回响。
两人都没有睡着,但却都没有说话。气氛异常的怪异,这样的日子已经连续很久了。就像是一道屏障将两人隔阂开来,双方都十分默契没有去点破这一层。季骏丰有的时候会睡在书房,即便是回来睡也不常同她讲话。
这样突然的转变让纳兰珠心里有些不安起来,她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露出了马脚来,是不是被季骏丰给发现了什么?可每当她有这样疑惑的时候季骏丰所表露出来的关怀又打消了她的疑心。
她买通了大夫诊断自己有了身孕将季骏丰给瞒了过去,可这件事总归是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辈子。
时间到了她自然会原形毕露。攥紧了手中的拳头,她深深吸了口气,近日来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让她尽快动手。如今正是最好的时候,西帝与季骏丰必然有一场较量,她若能趁此机会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算是立功一件。
这无归期的潜伏在季骏丰的身边,对她而言就是莫大的冒险。
这般想着,她猛地睁开了眼睛,轻手轻脚的翻身下了床走出了屋内。屋子里的人睡的正香,压根儿没有注意到身旁的人已经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