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溪流之上从架起的一道木桥处碰见,明锦书脸上的神色依旧是淡淡,“我还以为谢小姐不认得我了,所以方才不敢相认。”
谢檀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刚才那个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恐怕也是伤了人家的心,便连忙说道:“你也知道,我也是宗室贵族家的女子,不比男子,不能抛头露面。”
“锦书明白,也知道身为女子的苦楚艰辛,所以锦书也没有逼迫谢小姐与我相认,这是锦书有一事不明,很希望谢小姐能够答了我心中的疑惑。”明锦书微微一笑,十分知礼的说道,与方才的狂生完全不同。
一个人在男人面前和女人面前完全不同,还真是有些奇怪,一来大概是想在位高权贵者面前,展露自己的不同,二来也是不想失了礼数。
谢檀听到明锦书这样说,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明公子,您才高八斗满腹经纶,谢檀实在是不知道怎能够解你心中的疑惑?”
“原本是私事,不该过问小姐的,只是心中实在是疑惑。”明锦书低下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谢檀一愣,仿若明白了些许什么。
还未来得及反应,明锦书就已经将那句话问出了口,“我只是有些搞不懂,谢小姐是大家闺秀,当朝太师唯一之嫡女,又何必和这样一个风流之人搅和在一起?”
谢檀听着,忽然心中有些不舒服,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坏人,也没有绝对的好人,我和江南王来往,一来不是为了私情,二来也不是为了朝政,只是单纯的彼此欣赏罢了。”
“这个答案还真是无懈可击呢。”明锦书淡淡的笑了笑,那一双清冷飘然于世外的眸子中,实在是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有时候像是一个口无遮拦的江湖狂生,有时候又像是一个彬彬有礼的贵家公子。
这样的一个人,实在是让人无法猜得透。
谢檀心中的疑惑越发的强盛,按理来说,这样的一个人,并不是省油的灯,前生怎么从来没有听过他的只字片语呢?
谢檀了解自己,或许人越没有什么,就便越期望有什么,如果知道真的有这样的一个人的存在,谢檀相信,自己恐怕是会多加留意的,她前生谨言慎行,大概是最看重这样的人了。
“不管怎么样,现谢檀的事情就只是谢檀的事情而已,还望明公子不要告于任何人知道。”谢檀说着,盈盈的施了一礼。
明锦书一愣,点点头,“当然。”
谢檀笑笑,正要转身离开,民警叔叔却忽然叫住他,从怀中掏出一张薄如蝉翼的东西,笑着说道:“锦书来自江湖,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相赠的东西,倒是几次接触,与小姐颇为投缘,便与了这个东西给小姐如何?”
谢檀愣了愣,有些疑惑的接过那一张薄如蝉翼的东西,那东西摸起来手感极其的温润,好像和人的皮肤一样。
“这是……”谢檀心中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了一二,只是有些不相信这样珍贵难得的东西,居然会出现在明锦书的手里。
传说中,人皮面具乃为千机老人所制,数年才能够打磨出一张来,薄如女子的皮肤,带到脸上通气舒畅,百日不摘,也尚且自然。
因为用料特殊,又十分难得的缘故,江湖上流传出来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人皮面具。”明锦书笑了笑,“从那一日在五殿下的才子才女大会上,我便能够看得出来,小姐是一个不愿被关在后府之中的人,又因为小姐身份贵重,出去难免会被人认出,所以便找来一张人皮面具赠与小姐,当做是知己吧。”
谢檀得了这个宝贝,自然是欢喜异常,将那一张薄如婵翼的东西,轻轻地覆盖在自己的脸上,戴上去之后,脸上并没有什么强烈的不适的感觉,好像只是覆上了一层轻薄的面纱。
“改变了么?”谢檀微微有些疑惑,俯下身子,低头一看,下面潺潺清流之中映出一张格外清秀的脸来,因为那东西的材质好,所以显得皮肤如同玉肌,只是这张脸有些太过平凡了,扎到人堆里也实在不是让人注意的。
“甚好。”谢檀微微的点了点头。
“你扮男子还是有些吃力,且不说这身形与脸蛋,就是这声音,若没有刻意训练过,又怎能如同男子?还是装作别的女子为好。”明锦书淡淡一笑,忽然走上前来,从袖子中摸出一个白瓷小玉瓶,用上面的红色毡布擦出些油来,抹在谢檀的脸上。
“这是白玉油,抹上之后,这皮肤交错之处便会自然许多。”明锦书微微一笑,低头,却看到谢檀近在咫尺,自己那宽大的云袖,正搭在谢檀的肩上,格外的暧昧。
谢檀也察觉到了,连忙接过那个白色小瓶,错开几步,微微低头致谢,“多谢了,这东西……我一直想要,却不知从何去求。”
明锦书听闻此言,轻笑着摇了摇头,“不用太客气,世间万物,给需要用到的人便是好,也不算是辜负了,不是吗?”
“明公子这番见解倒是新颖。”谢檀微微颔首一笑,伸手撕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贴身收好,这才又道:“明公子今日来这儿,不是巧合吧?”
“天底下无巧不成书,本来以为随意转转,却没有想到可以遇见故人,当真是阳春三月,不负美景了。”明锦书淡然笑笑,脸上是滴水不漏的沉稳,让人一点儿别的都看不出来。
谢檀在心底里谓叹一口气,这样的一个江湖狂生,有点儿意思,莫不是成了慕容长啸的门客?那么以后再见,也只不过是敌人了,这张人皮面具虽然是好用,可是让人家掌握了面容,她也有些吃不准了。
“如果无事的话先行告退了。”明锦书淡然笑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肩头有几片落英纷红,便伸手拂去,微微躬身,转身退了出去。
在桃林中,他的身影格外的清俊冷冽,让人看不透他。
“别看了,再看眼睛都要随着人家走了。”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戏谑的声音,谢檀回头一看,却发现是慕容墨,不知道何时跟上前来,正在桃花纷纷中,脸上带着一丝笑意,比远处的春光明媚还要灿烂几分。
谢檀一挑眉,“你何时来的?做梁上君子,偷听人家墙角,可不是有气度之人所为!”
慕容墨一听这话,更靠近几分,“从你说我们互相欣赏的时候我就来了,没想到,你也会欣赏本王,本王真是受宠若惊啊。”
谢檀冷眼看他,“总不能把真实的原因说出去?”
慕容墨一愣,随机做出受伤的表情,“原来只是因为这个。”
“那还会是因为什么呢?王爷不会以为我真的很欣赏王爷吧,王爷在我的眼里,只是一个尚可的合作伙伴而已,欣赏实在是算不上,只是思来想去,也唯有这个理由可以搪塞一二。”谢檀挥了挥自己的衣裙,说的是漫不经心。
说出这一番话,其实他也是在提醒自己,她和慕容墨之间终究有一道跨不过去的身份鸿沟。
不要再多想,自己这一生本来就是无欲无求的,不是吗?
慕容墨心里也是说不出来的失望,淡淡的点了点头,轻笑着说道:“我以为,再三提起,你会看到我的真心。”
谢檀一听,嗤笑不已,“王爷还有真心吗?都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王爷所负下的女子,恐怕都要比这桃园里的花瓣还要多了吧,任是一人,王爷都可以浅言轻薄。”
慕容墨一愣,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从未这样。”
“难道我方才见到的都是假?王爷,还望你以后能够善自珍重,不要辱了我,也不要辱了您自个儿。”谢檀淡淡的一笑,盈盈施了一礼。
她的身份就注定她不能和慕容墨有太多的牵扯。
两相无语,桃林远处,却隐约有杀伐之声,传入桃林中,被清风细雨带来,却又惊扰了这难得的宁静,格外的震动。
谢檀心底里蓦然一惊,转头看向远处,只见远处桃花斗度,花瓣纷落,看样子是有很多人朝着这边来了。
慕容墨不知道来者是何人,也不愿谢檀曝露了身份,便连忙回转过头来,沉声吩咐道:“刚才不是得了一件好玩意儿吗?还不快戴上?”
谢檀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些许,连忙取出怀中那一张,轻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对着溪水,戴在脸上,很快面容就变成了一张完全陌生却又不失清秀的脸。
她又用指腹沾取了一些白玉油,按擦在脸边,脸色红润了不少,透出来些许自己的肌肤如玉。
但是那改变容貌的样子却一点儿不会因为能够透出自己的肌肤而变得失真,倒是让旁人觉得,这就是一张真真正正的脸。
谢檀做完这一切,又快速的走过来,“这东西真是好用。”
“您要是想要的话,何不提到根本王说,本王那儿有千八百张供你选择。”慕容墨轻挑的笑了笑,看见谢檀的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日的影子,倒也放松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