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南山微微颔首,便不再多言。他相信苏蓁不会言传出去,现在要做的就是给另外几个儿子打好招呼,千万不能说漏了嘴。
季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一人说一句都足够让季骏丰身败名裂。
其实若季骏丰娶的人不是苏蓁,那么季南山对此事定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插手。男人嘛,三妻四妾实属正常,谁还没个喜新厌旧的时候。
若是季骏丰像季骏迢或者是季峻宇一般娶的是位没有任何实权的郡主,他季南山都有办法将这件事压过去,可偏偏这大儿媳却是当国公主,还是备受圣上恩宠的那位。
他怎敢?
想到这里季南山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将季骏丰吊起来抽。
早知今日,他当初那顿鞭子就应该抽得再狠一点!
亏得那日公主还为他求情,他竟是如此对待的公主的,简直是胆大包天。
季南山胸中那口气硬是咽不下去。
得了季南山的承诺苏蓁也有些乏了,不想再多谈论这件事,带着小月回了房。她也不想回公主府了,一想到那间书房里那两个人做了那么恶心的事情她就想吐。
走出正厅,小月愤愤不平的说道:“公主,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
公主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仅仅是让驸马不得纳妾,不得让小寒那个贱婢入府而已吗?小月心中颇为不平。
公主自幼深受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只要她开口,皇上也会为她想尽办法。
可是偏偏嫁到季家来却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公主能忍,她也不能忍!
就这么算了吗?
苏蓁叹了口气,无奈道:“不然,还能怎样?”
“要闹到人尽皆知,世人谈论吗?要让大家都知道本宫被一个贱婢抢了相公,要让世人都嘲笑我与一个贱婢共侍一夫吗?”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还有委屈。
这口气,她咽不下却不得不咽,不是吗?
她不想被人指指点点不想被人嘲讽,只能打掉牙将委屈往肚子里吞不是吗?
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让季骏丰不好过而已。
不然还能怎样?
盛满了委屈的话让小月的心揪了起来。
是啊,公主有公主不得说的委屈,有她的骄傲更有她的颜面。这种事,传了出去对公主没有好处。
除了能将肚子里的委屈咽下去,她还能做什么呢。
小月抿紧了嘴唇,眼中杀意肆起,小寒那个贱人竟然敢爬到公主头上来,她一定要让她不好过!
仰头望向天空,苏蓁将眼泪生生憋回去。
她同季骏丰终究是回不去了。
他们之间从此形同陌路,别说相敬如宾了,苏蓁觉得自己今后若是多看了他一眼都会觉得恶心。
她庆幸自己时至今日没有掏心掏肺,更没有爱上他。不然她不敢想象自己今日会变成什么样,会不会遍体鳞伤,会不会心如死灰。
朝阳宫。
玉琉璃制成的软塌上苏端弦单手撑着侧脑,狭长的眼眸眯起,衣襟微微敞开露出半个精装的心口。
大理石的地面上跪着一个黑衣人,蒙着脸看不见面容,但从他佝偻的身形还有那头顶些许的白发可以看出是个上了年纪的武者。
他对苏端弦的态度十分恭敬,单膝跪在地上,头一直垂着不敢直视他。
苏端弦眉梢一挑,薄唇一勾妖孽而邪魅的笑道:“此事可真?”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微微颔首,嘶哑难听的嗓音响起:“千真万确。当时公主让贴身侍女将季南山从兵部匆忙召回,在正厅说此事的时候还退去了所有的下人。我趴在屋顶亲耳听见,不会有假。”
苏端弦闻言大笑起来,心口阵阵起伏,眼中却划过一丝冷光。
很好。
“这件事对我们来说的确是一件好事。”低如古琴铮铮响亮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冷清。
季南山,一生戎马,四子相伴。
唯一的败笔就是生了这位大儿子,季骏丰。
不能武,只能文。还只是个五品官员,本就让季南山丢尽了面子不喜他,却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阴差阳错娶了苏蓁这位令父皇宠爱有加的公主。
季家成为了皇亲国戚,让父皇有口难言。
季骏丰娶了苏蓁身份大有不同,就连季南山给他脸色也要几番斟酌。
这废物还真是个废物,不但不会把握机会还将季家再一次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更是让他抓住了把柄。
季家虽然兵权被父皇收了回来,但是威风却还在。
不过有了这件事,不仅能让季家一败涂地从此一落千丈,更能让父皇对他更加信任。
季南山以为有了苏蓁就能保全季家,却没想到啊,他这一生将毁在自己儿子手中,想来都觉得是大快人心。
苏端弦忍不住笑起来,一声接着一声回荡在朝阳宫。
想当初季家风光一时,为国征战无数,朝中哪位皇子不是想要巴结?得了季家的支持那就等于拥有了东瑾十万精兵。
谁人不想?
亏得季家没有女子,不然门槛都会被踏破。
那个时候他也曾私底下联系过季南山,更甚表示需要他的拥戴和支持,更表达了若是自己将来坐上那个位置,他保他季家一辈子风光无限。
可季南山呢?
他的回答却让他如同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说:“季家生生世世只效忠圣上,若是将来大皇子坐上了宝座,季家也定当誓死效忠。”
多么冠冕堂皇的话啊,却像是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一般。
不知好歹。
这四个字形容的就是季南山。
他的话不就在讽刺他?
他要是能坐上皇位还需要他的拥戴?
那个时候苏端弦便记住了这一笔,一辈子都不能忘。
对于他来说,季南山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懂的变通不懂的审时度势。也活该他被父皇惦记上功高盖主。
他以为只要自己安安分分保家卫国就没事了吗?
当然不是,权势一旦高起来自然有人会惦记上,一旦有人惦记上便会令父皇不安,更会令父皇担忧。
苏端弦抿了抿唇,撑起身子将敞开的衣袍拉拢。
朝着地上的招了招手,地上的人立马走到他身边。苏端弦一面系着衣带,一面说道:“想办法将这件事捅到父皇耳中,闹得越大越好。”
闹得人尽皆知了,对他们的好处才是最大的。
苏蓁那么受宠,父皇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季骏丰,更不会放过季家。到时候,就算季南山有一百张口,也是难以辩解。
得了指令的黑衣人点头应下,告了退疾步走出宫殿。
苏端弦站起身子,陇上外衫挑起自己的发丝勾起了薄唇。
望着窗外的蓝天渐渐被乌云笼罩起来,苏端弦默默地垂下眼眸。
这天,要变了。
第二日辰时未到苏端弦便被守门的侍卫叫醒。
裹上外袍,氤氲的眸子里透着一丝朦胧,些许呆滞的坐在椅子上,揉着眉心让门口的人进来。
黑衣人如同昨日一般跪在地上,冷声道:“事情已经办好,辰时一过,想必皇上就能知晓。”
“这么快?”苏端弦总算清醒过来,眉梢一挑脱口而出。
黑衣人没作回答,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流言以疯长的程度快速的传播着,不亚于瘟疫。
人言可畏。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便是流言,一传十十传百,不出半个时辰他敢保证整个京城都知道季家那点事。
更何况,他还安插了不少的人混迹于市井之中帮忙煽风点火。
“很好。”苏端弦笑道,“既然事情已经传了出去,那么便把人遣散了吧。不要留下任何的痕迹才是。”
“是。”黑衣人点头,按照他的吩咐继续下一步。
苏端弦眯起眼眸,淡淡笑起来。
“皇兄。”笑意还没褪去,便听见门口一阵清朗的声音传来。
苏端弦眼眸一凝,一道冷意快速地闪过随即又恢复了常色。
“二弟来了。”苏端弦淡淡地应了一句,唤了奴婢备茶。
“我刚过来的时候瞅着从你宫殿里走出去一个黑衣人,那是谁,怎的从来不曾见过?”苏慕容笑着问道,眼底一片清明,仿佛只是随口问道一般。
苏端弦挑起眉头,故作惊讶道:“什么黑衣人?你在哪儿瞅见的?你可别吓唬皇兄我。”苏端弦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眼睛咕噜噜的转着好像在寻找着还有没有其他的黑衣人一般。
苏慕容目光沉了沉,挥了挥手道:“没有?兴许是我看错了吧。”
苏端弦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等到奴婢端来清茶的时候他缓缓开口道:“二弟今日来的可挺早。”
装作没有听出他的话外之音,苏慕容大方的笑了笑说道:“那是自然。我可是赶了个大早来给皇兄分享一件喜事。”
“哦?什么喜事?”他状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前些日子父皇不是派我去边疆探测,我安排了几个人前去,今日寅时才从边疆赶回来,皇兄你可知他们听到什么事?”苏慕容特意卖了个关子,目光紧紧地锁着苏端弦。
苏端弦一脸好奇,“你倒是赶紧说,说一半缓一半的。”
“季骏丰同一个丫鬟同了房,咱们那位深的圣宠的公主受了委屈。”
“皇兄你说,是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