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寒笙怒气沉沉的瞪着季峥,季峥皮糙肉厚,直接装没看见,愣是抱着乔灵不撒手。
他已经把乔灵让出去好一会儿了,现在重新把人摁回怀里,哪里还会像刚刚那样轻易放手?
乔灵被摁的鼻尖发酸,见大家都围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她对水仙的死存着愧疚,却不想在这种时候吸引大家的注意力显得太矫情。
“二哥,我没事的。”
乔灵轻轻推了季峥一下,百合和水仙是好朋友,百合都没有哭,她在这里哭像什么话?
百合在锦川阁待了三年,早就把自己磨成了人精,之前季峥不许她靠近半分,这会儿却这么紧张的把乔灵抱进怀里不撒手,那是真真放在心尖上疼着的。
乔寒笙和顾恒泽在旁边看乔灵的眼神也是各种心疼怜惜,百合在心底感叹了下乔灵的好命,柔声开口:“副将说得有理,这都是她自个儿的命,怨不得旁人,乔小姐不必愧疚。”
她说得豁达,乔灵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照你所说,这女人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打算,应是与人合谋要害我侄儿性命,既要合谋,她总会与人见面商议,不论是她出去还是旁人装成恩客到这里来找她,都是有记录的吧?”
赵德山不受影响,听完百合的讲述之后,条理清晰的问。
这些妓子多是被人坑蒙拐骗卖进阁里的,刚待客那几日,还会有人时时盯着,以防她们贼心不死,勾结某些脑袋发昏的恩客密谋逃走,便是以后熬成了阁里的老人,也是不能随便出去的。
而她们每月接待的客人更是有严格的簿册记录,用来观察哪些姑娘偷懒耍滑,哪些姑娘心思巧能讨恩客欢心,可以重点培养。
赵德山问的是百合,但百合不敢轻易回答,怯怯的看了季峥一眼,见季峥没有阻止的意思才低声回答:“司令所说的册子自是有的,但都在管事的那里,我们自己是看不到的,而且……”
百合犹豫,赵德山语气不耐:“而且什么?如今已经出了两条人命,你这么支支吾吾的是不是想故意包庇凶手?嗯?”
赵德山尾音拔高,眼尾和唇角往下压着,把恃强凌弱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百合自是惹不起他,连忙回答:“司令恕罪,并非奴家不愿说,而是这些记录事关恩客隐私,便是大少爷也不能随便调阅,只有老爷和二少爷亲自到场,拿了那钥匙才能打开查看。”
苏老爷子已经有了让位给苏志武的心思,这锦川阁的钥匙自然是要给苏志武一把的。
苏志文没有钥匙乐得轻松,适时插话:“对对对,我是没有钥匙的,不如现在让人回家去请我爹和我二弟来吧!”
这种时候,他不想着自己好好应对处理,把损失减到最小,只想赶紧把苏老爷子和苏志武找来顶事,真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也不知道苏老爷子那么精明的人,怎么教出这种脓包少爷来。
众人腹诽,苏志文却一点自觉都没有,见没人提出异议,连忙找人回苏家报信,他一个人是完全没办法应对这些事的。
从锦川阁到苏家,一去一回还有些路程,所有人都得等着。
季峥拉着乔灵重新坐下,又让张旭端了两根长凳给乔寒笙和顾恒泽。
乔寒笙看着季峥霸着乔灵,五脏六腑都堵着气,哪里还坐得下,绷着脸开口:“副将办案要紧,带着舍妹恐怕多有不便,不如……”
这么多人看着,乔寒笙压着脾气说话还算客套,用的也是商量语气,然而话没说完就被季峥打断:“她在这里好得很,你嫌她麻烦我不嫌。”
“……”
那是老子亲妹妹,老子什么时候嫌她麻烦了?!
乔寒笙被季峥这句话怼得头顶要冒烟,季峥却毫不自知,抬手捏了捏乔灵的脸颊,宠溺道:“你就是天天给二哥惹是生非,二哥也稀罕你!”
这话甜得让人牙疼,张旭更是对季峥不要脸的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他家副将为了讨夫人欢心,连给大舅子的屎盆子都扣得不遗余力啊。
乔寒笙气得不行,正要指着季峥的鼻子怒骂,季峥话锋一转,变得一本正经问顾恒泽:“既然要做尸检,顾大少还需要什么工具?”
其实有了百合的供词,基本可以确定水仙的死因是对茶水极度过敏。
季峥提出这样的要求,也不知道是不信任百合,还是见不得顾恒泽这么闲着没事干。
顾恒泽犹豫了一下委婉推辞:“我在军校学的是西医,要用的也是西式设备,恒城目前应该还没有这些东西。”
他刚刚出手是为了帮乔灵解围,这会儿既然已经证明茶水无毒,水仙是自己求死,他自然不必再掺和到这件事里面。
然而他话音刚落,苏志文又兴奋的接了话茬:“二妹夫需要什么尽管说,我二妹妹的朋友特别多,一定能想办法帮你弄到的!”
“……”
苏云染才十六岁,能认识什么朋友竟然能搞到医用西式设备?
顾恒泽只当苏志文是见缝插针想撮合他和苏云染的感情,并没有当一回事,季峥的眸子却闪了闪,默契的和张旭对视一眼。
有时候,傻子说的话不一定都是没用的傻话,也有可能是旁人不会当真的实话。
这位苏二小姐,当真有点意思!
满屋子的人心思各异,等了小半个时辰后,苏老爷子拄着拐杖匆匆赶来,一看见苏志文,就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苏志文也知道自己没出息,撑不起场面,缩着头躲到一边,弱弱的唤了一声:“爹。”
苏老爷子不理他,径直走到季峥面前,虽然着急却仍十分讲究的拱手行了一礼:“方才听说锦川阁出了命案,副将要查阁里的记事簿?”
“也不是本帅非要查,只是死的是赵司令的表侄,不把这事查个明白,赵司令恐怕到死都不能瞑目。”
季峥故意拉上赵德山一起,说话也损得很,好像赵德山时日不多了一样。
苏老爷子路上已经听人大致说了一遍事情经过,如今再从季峥口中听见,还是忍不住眼皮一跳。
王志高怎么突然就死在他的锦川阁了?
“我知道志高贤侄喜欢约上三五个朋友来阁里喝酒,但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来了,我听说他好像得罪了副将,被罚了好几瓶烧刀子,不是伤了胃在家里养身体吗?怎么今日突然到这里来了?”
苏老爷子没提拿记事簿的事,先提出自己心底的疑虑。
天下男人都逃不过一个色字,但色字头上一把刀,好多人心底龌蹉至极,却非要伪装得高雅清贵,便是到锦川阁饮酒作乐,也要偷偷摸摸不让人知道。
苏家靠这本记事簿,在恒城捞了不少好处,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把这东西拿出来给旁人看。
苏老爷子乱中带稳,一点没乱阵脚,发问以后,赵德山立刻附和:“苏兄有所不知,志高前些日子酒后失言,冲撞了副将,为了给副将赔罪,我亲自把他扭送到了西郊大营,交给副将全权处置!”
“如此说来,志高这些日子一直在西郊大营?”
苏老爷子微微瞪大眼睛,露出一脸惊奇,赵德山立刻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苏兄也知道志高一直是个不争气的,我原本想着让他在军营磨炼几日,劳副将挫挫他的性子也好,谁知道他这么快就承受不住,竟然……”
最后一句话赵德山没有说完,摇着脑袋已是满脸沉痛,悲伤不已。
苏老爷子跟着唏嘘:“竟是如此!”
两个老狐狸一唱一和,配合得极好,好像已经完全知道整个案发经过。
季峥冷眼看着他们两个飚戏,等两人演到要落幕消停了,这才似笑非笑的开口:“本帅在这里坐了这么久,还没理出个头绪来,老爷子和赵司令倒是好像已经知道了真相,不如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副将出了名的治军严谨,志高朽木不可雕,承受不了压力做出这样的事,想来也怨不得副将。”
苏老爷子感叹着说,半是惋惜半是明理大度,不知道的恐怕以为他是个多深明大义的人物!
季峥却是挑了挑眉:“听老爷子你这话里的意思,倒像是本帅让人把王少爷给逼死了?”
水仙这条线明明疑点重重,赵德山却瞒着没提,和苏老爷子你一言我一语先把王志高的死栽到季峥头上。
季峥咬了咬后槽牙,有点想笑,这两个老东西哪儿来的自信觉得他会就这么认栽?
苏老爷子被季峥看得头皮发紧,连忙解释:“副将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治军严谨是为了他好,志高他自己扛不住压力走了歪路,怨不得旁人!”
他不说季峥故意逼死王志高,但话里话外都是季峥太严格,促使王志高有了轻生的念头。
老东西,倒是知道倒打一耙。
季峥在心底冷笑,掀眸,眸光如长刀,挟裹着雷霆之势劈向苏老爷子:“老东西,谁告诉你他是自己跳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