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峥直接去了司令部大牢,几个狱卒全在外面守着,一看见季峥,脸色剧变,立刻绷紧身体站得笔直。
这一看,明显就是有事。
季峥没看他们,快步冲进牢房,腥臭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季峥不由拧眉,转过两道弯,一眼看见张旭守在尽头处的牢房外面,仔细一听,还可以听见细弱喑哑的啜泣声。
那声音极小,像是喉咙被伤了以后,拼尽全力后艰难发出的细微声响。
季峥胸口一滞,快步走过去,终于到了最后一间牢房,隔着被踹得破烂的牢门,季峥看见乔寒笙和叶蔺奉半跪在墙角,极温和的跟缩在墙角的人说话。
缩在墙角的人,只有很小很小一只,她身上披着叶蔺奉和乔寒笙的长衫,一头柔软黑亮的秀发散乱着挡住了脸,看不清神色,却由内而外不停散发着惊恐慌张的情绪,像一支淬了毒的箭,一下子穿透季峥的心脏。
“小灵儿,你看看,是哥哥啊,你哥哥来啦!没人能伤害你啦!”叶蔺奉软着声说,说了太久的话,口干舌燥的,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
乔灵依然没有意识,她死死的抱着自己的腿,把脑袋抵在膝盖上,直到现在身体还在不停地颤抖。
“别怕,让哥哥带你回家,好不好?”
乔寒笙轻声说,伸手想把乔灵抱起来,她偏着头不停地躲让,已经完全哑掉的嗓子发出愤怒的气声。
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乔灵猛地抓住乔寒笙的手,低头狠狠的咬住,像一头掉入陷阱的困兽,只能亮出獠牙威慑吓退敌人。
乔灵意识混乱,认不清人,那一口咬得极狠,殷红的血很快顺着她的唇角滑落。
乔寒笙没吭声,由着她咬着,另一只手轻轻揉着她的脑袋:“没事了,没事了,哥哥在这儿呢。”
乔寒笙不断的柔声安慰,乔灵喉咙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大颗大颗滚烫的眼泪砸在乔寒笙手上,像一滴滴滚油浇在他心头,发出滋滋的声响。
这一次,他又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受了委屈和伤害。
“对不起。”乔寒笙道着歉,俯身和乔灵额头相抵,一字一句道:“哥哥错了,跟哥哥回家好不好?”
乔灵在拼命的摇头,她的世界是一片灰暗的,只觉得一切都好脏,她不想要任何人碰到自己,那些人都是很坏很坏的恶魔,会弄疼弄伤她,实在太可怕了。
乔灵放开乔寒笙的手,张着嘴想尖叫,喉咙却发不出声音,乔寒笙连忙退开一些,柔声安抚:“我不碰你,灵儿,你别叫了,嗓子会坏掉的……”
季峥简直无法接受自己看到的这一幕,他上前一步掀开乔寒笙,一把将乔灵揽进怀里。
他身上那股子悍然的匪气卷着怒火突然靠近,惊得乔灵魂飞魄散,她拼命地挣扎,手脚并用,爆发出平时难以想象的蛮力,季峥一时竟然有点抱不住她。
“兔崽子,你给我放开他!”
叶蔺奉厉喝,被季峥突然的闯入惊得气血翻涌。
季峥没听,他这颗心都快被这一幕戳得稀巴烂了,只想紧紧的抱住乔灵,让她不要害怕。
挣扎中,长衫掉落在地,乔灵一身的青紫全都暴露出来。
她生得白,皮肤娇嫩,这会儿受伤的地方已经肿了起来,看上去触目惊心。
季峥和乔寒笙的眼眸俱是一寒,季峥一手箍住乔灵的腰一手扣住她的脑袋把人完完全全摁进自己怀里,让她无法挣脱。
“二哥来了,没事了,谁欺负了你,二哥帮你宰了他们!”
最后一句话是从季峥的齿缝挤出来的,乔灵渐渐安静下来,季峥以为是自己的安抚起了作用,乔寒笙突然从旁边狠踹了他一脚。
一脚正中季峥的后腰,季峥痛得咬牙,手上松了力道,乔寒笙把乔灵抢了过去。
找死!
季峥忍着痛握拳要反击,一扭身整个人愣住。
乔寒笙把乔灵放倒在地上,自己则跪趴在乔灵身边,捏着她的脸颊低声哀求:“灵儿,松开牙齿,别咬!”
乔灵刚刚咬了乔寒笙一口,嘴巴染了血,这会儿有更多的血涌了出来。
她……咬舌了?
季峥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脑子轰的一声变得空白起来。
就在刚刚,就在他的怀里,乔灵咬舌了!
叶蔺奉气得不行,一把将季峥推开:“你给我走开!如果不是你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如果不是他……
季峥的脑子发僵,艰难的运转,揪住叶蔺奉的衣领质问:“两年前她也是这样的?”
他听乔寒笙说过那个时候,乔灵半个月没敢出房间,却不知道那半个月她是这样度过来的。
他还记得之前他问乔灵恨不恨自己,乔灵很娇软的说已经过去了,没事了。
她因为他在炼狱一样的噩梦中走了很久很久,再见到他的时候,却又笑靥如花,明媚可人,一点没有怨恨憎恶,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那颗心都会明净如水,不染尘埃。
现在现实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他看到的那个纯粹温软的小姑娘,承受了他难以想象的伤痛和折磨。
他不知道,她花费了多少努力,才能重新站在他面前,笑得那样纯粹,纯粹到毫无防备。
心脏好像被一记重锤狠狠砸了一下,季峥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砸得狠狠地痛起来。
傻姑娘!
真的好傻好傻!
乔寒笙终于把乔灵的嘴掰开,迅速检查了一下,见她的舌头没有大碍,撕烂旁边的被罩塞进乔灵嘴里,以防她再咬自己。
“灵儿别怕,很快就不疼了!”
乔寒笙安抚着脱下自己的长衫把乔灵裹好,又扯了旁边的被子把乔灵裹住,然后扭头看向张旭:“张蔚长,麻烦你叫几个人过来把牢房打扫清理一下,我要陪灵儿在这里住几天!”
“住这里……”
这里阴暗又潮湿,环境糟糕透了,乔灵又受着伤,在这里疗养应该不大好吧。
张旭有点犹豫,季峥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哑着声音开口:“按他说的做!”
叶蔺奉和乔寒笙都是大夫,又极疼爱乔灵,这样做肯定有他们的道理。
季峥发了话,张旭立刻出去叫人进来,几个狱卒畏畏缩缩的进来,贴着牢门边儿溜进去,平日被关押的犯人见他们像过街老鼠似的,全都拍着牢门讥笑起来,笑声又大又难听,吵得人心情烦躁。
季峥顺手从其中一个狱卒身上抽走警棍,狠狠敲着两边的牢房门威胁:“谁要是再多说一句话,我就崩了谁的脑袋!”
被关进这里的人几乎全都是些地痞无赖,被那些狱卒不痛不痒的威胁惯了,并不把季峥的话放在心上,笑得越发张狂恣意,有的人甚至直接放话挑衅,让季峥有本事开枪。
季家二少有本事么?
有的!
季峥直接从腰上拿了手枪崩了一个人。
从摸枪到开枪动作行云流水,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但开枪的时候,季峥下意识的留了余地,枪子儿贴着那个犯人的太阳穴飞过,擦出一到伤口,血流了下来,但没有一枪要了他的命。
牢里的笑声顿时停了下去,所有的犯人全都直勾勾的看着季峥,季峥保持着举着枪崩人的姿势,冷着脸问:“还有谁想试试?”
“……”
没有人不怕疼真的想尝尝枪子儿的滋味儿,在真正强悍凶狠的人面前,那些犯人一个个都安静下来,乖乖回到牢房蹲下。
季峥这才收了枪走出去,张旭在外面等着,地上捆着四个人,狗头军师、赵兰枝和两个醉鬼。
赵兰枝因为太吵被张旭劈晕了和两个醉鬼丢到一起,只有狗头军师一个人是清醒的,一看见季峥,狗头军师的脸都白了,一个劲求饶:“副将,误会,都是误会啊……”
季峥这会儿受不了有人在耳边吵闹,掀眸,冷若冰霜的眼刀射过去,狗头军师后面的话顿时哽在喉咙说出不来,讪讪的闭嘴。
季峥踢了踢赵兰枝和那两个醉鬼:“这三个人怎么回事?”
“这个女人是赵德山的表妹,今天就是她一大早去医馆闹事,让人把夫人从医馆带回司令部的,这两个醉鬼,就是刚刚欺负夫人的人。”
一个闹事的,两个罪魁祸首都摆在这儿了,季峥抬手摸了摸眉骨处的伤疤,反倒不着急了,冲狗头军师抬抬下巴:“这个女人去医馆怎么闹事的,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一字不落的跟我说说!”
‘一字不落’四个字被季峥咬得很重,狗头军师一时不知该从哪儿说起,季峥眼梢往上一挑,绞得人皮肉生疼的杀气便喷薄而出,狗头军师后背一凉,连忙开口:“是……是司令把表夫人和表姑爷接过来的,司令说,要找个借口把乔小姐请到司令部来,如果计谋成功,有乔小姐在,可以请君入瓮,如果不成,还可以用乔小姐谋一条生路。”
乔灵是季峥和乔寒笙的逆鳞,落在别人手里,就成了最好的一张挡箭牌。
季峥面无表情:“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