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仁之掐住南乐的脖子：“说实话，你去找他干什么？”
南乐心觉好笑地看着他：“他不是你的表哥么？你都不相信？我没有找他干什么，只是嘱咐他把苏月彻那边打理打理，信不信由你。”
贾仁之带着怀疑看着她。
南乐发现，三年一别以后，这个男人面对她时身上总是带着一种强暴，一点儿都不像以前那个怜香惜玉的花花公子。
她能看得出来，贾仁之对她是有一点儿真心的。
这个时候，有人进门来报：“世子，您带回来的那个小女孩儿好像病了，一直迷迷糊糊醒不过来。”
小柠？南乐心里一怔，习惯性喝令道：“还不快去请大夫给她看看！”
贾仁之笑了声：“教主，您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命令得了整个南弑教，但是还命令不了本世子的人！更命令不了本世子！”
南乐的眼皮跟着心一块儿沉了下来：“贾仁之，要是那两个孩子有什么不测，我不会放过你的。你可以试试，你最好立刻把她治好，否则，我会让你后悔。”
贾仁之盯着她的眼睛：“你安安分分为我所用，我自然不会让他们死，若你胆敢背叛我，我保证他们活不成！”
说完，贾仁之扬长而去。
南乐舒了口气，心上却是被贾仁之的话铺了层霜。
她站起身缓缓往外走，听到身后动静便摆摆手说：“不用跟着，我出去走走。”
宋寻只好目送她出门。
南乐看着天边的斜阳，正一点一点暗淡下去。
只有夺取贾仁之手中的兵符，才能彻底扳倒他。
但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虽有南弑教上万教徒，却不能贸然出手，因为易梓兼和小柠在他手上，现在的贾仁之，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
南乐心不在焉地走着，迎面碰上一个熟悉的面孔。
“白韶。”南乐叫了一声。
之前一直是宋寻顶着白韶的脸出现在她身边，但她刚刚才在殿内见过宋寻，那面前这个应该是白韶无疑了。
“没想到教主还记得我。”白韶说。
“你来干什么？”南乐对被易辞收买过的人向来不客气。
“我是来助教主一臂之力的。”
“嗯？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我要送给你的东西你一定需要。”
南乐好奇的看着她：“你别光说啊，拿出来看看。”
白韶笑了笑：“家父在等你了。”
“？”南乐疑惑地拧了拧眉。
“教主无需多问，教主曾救过我的命，而我也受过摄政王的恩惠，知摄政王对教主的心意，凭着这两层关系，白韶断然不会加害教主。”
南乐抱起胳膊打量她：“我现在可是跟贾仁之一伙，亲自把摄政王囚禁起来了呢。”
“白韶知道，如此并非教主所愿。教主既然曾舍弃荣华富贵同摄政王在外隐姓埋名三年之久，这样的感情，岂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
南乐怔了怔，这个道理……连白韶都知道……那贾仁之心里的真正想法到底是怎样的？难道他真的就以为南乐怕他杀了易辞才轻易帮他？
南乐相信了白韶所说：“那你父亲是？”
“教主跟我来就是。”
南乐随着她一路去往了海边，见一个忙碌的背影正摆弄着靠岸的那几只小船。
白韶唤了声：“爹，人来了。”
老人慢慢转过了头，待他的面容一半映进南乐眼中时，让她不禁一惊。
白韶的父亲……竟然是曾经摆渡她去成州的那个船夫！
“南姑娘，可还记得我？”
时隔三年，南乐其实已经记不大清了，若非他曾与她一同度过生死，她可能都不会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船夫看上去比起三年前在外貌上并没太大变化，只是精神变了，现在笑意融融完全不同于三年前那个被獓狼吓破胆的糟老头。
回想起来，倒让人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他，而以前的那个胆小鬼是装出来的。
“为什么是你？你也是易辞的人？”南乐不禁猜测。不然，白韶怎么会那么轻易被易辞收买，原来是因为她爹的缘故啊。
船夫点点头，又摇摇头。
南乐蹙了蹙眉，没耐心地问：“是还是不是？”
船夫说：“一半是，一半不是。”
“……”南乐有点儿无语地看着他，“是么？那你上半身是啊，还是下半身是啊？”
“……”船夫语塞片刻，随后好脾气解释道，“我既为摄政王办事，也为寥生门门主办事。”
寥生门门主……风迟皓啊。
“那你要送我的礼物在哪儿？你不会把我叫过来就是跟我说一说这个吧。”
“当然不是。南姑娘，门主令牌可在身上？”
“你问这个干嘛？”
船夫没有回答她，再问：“在还是不在？”
“我又不是寥生门门主，为何要将寥生门的门主令牌挂在身上，风迟皓把令牌给我，让我把寥生门统统变成南弑教就够了，我有我的教主令牌，为什么还要留着门主令牌？”
船夫看了她半晌。其实她说的很有道理，换作谁都没有必要把一个没有用的东西一直放在自己身上。
船夫叹了口气：“既然如此，南姑娘请回吧。”
南乐更觉得奇怪了，那便更不能走了，“你休想。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
船夫无奈说道：“风迟皓留给你的门主令牌，除了能够调动寥生门所有门徒，还有另一个作用。姑娘将令牌弄丢了，说明姑娘心里一点儿也不在意风门主，那么，姑娘就没有资格获得这份礼物。”
南乐听他说完，便看见他脸上已经现出了无畏生死的神情。她笑了笑，从腰间拿出了那个门主令牌：“你说的是这个么？”
其实她一直都没舍得扔，并把它作为了教主令牌。
船夫眸光一动，将她手中之物看了个仔细，脸上立刻生出敬畏之意：“正是此物。”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这份礼物是什么了吧？”
船夫便说：“我曾经也是寥生门的一个门徒，后来年纪大了，门主便吩咐我去幽人谷为他豢养獓狼……”
“！”南乐震惊，幽人谷的那些獓狼竟然他养的，当初他还假装很害怕的样子躲在自己身后！真是会演戏！
“而门主令牌，可以操控所有獓狼。南姑娘可以试着把令牌泡在水里，适时会从一侧开一条缝，这个缝其实就是发出声响的口哨，用它，所有獓狼便可为你所用。”
说着，南乐已经把门主令牌从水里拿了出来，果不其然，“咔嚓”一声，从左侧裂出一条小缝！
南乐这下全信了。
但她仍然不得解：“你为什么要帮我，可是我亲手杀了风迟皓。”
船夫叹了口气：“可风门主将他最珍贵的东西给了你，也是事实。摄政王又对我一家有救命之恩，而你还救了我的女儿，我理当帮你。”
他突然又问：“风门主有没有跟你说过他的身世？”
“他是逃出宫的皇子。”南乐答。
“你看，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我既忠于他，也该忠于他所爱。”
南乐怔了怔。
“记得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孩子，突然跑到了我家，我与我的妻子看他可怜，便收留了他一些时日，后来他突然又走了，不留一点儿音信。很多年后，江湖上出现了寥生门，也正值我家道中落，寥生门门主出手相助，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当年救下的孩子就是风迟皓。”
“他总是看上去不近人情，但实际上，他也是那么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不然，也不会十几年都还记得我当年的恩情，也不会付出一切代价去为他的母亲报仇……”
南乐恍神。
“经过幽人谷一事，我便知道，你于门主而言，是多么重要。他为了救你，不惜暴露自己，最终惹来杀身之祸。”
“风迟皓与我，也不过是一恩报一恩了，他的仇，也轮不上我来插手。”船夫说着，忽然转了目光，看住南乐，“从前我一直想知道你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曾经风迟皓也与我讲过他小时候的事，他母亲的死，他与我讲他的复仇计划，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居然跟我说他不太想报仇了。”
南乐静静听着，一声不吭。
“他问我，要是报仇会伤害一个他在意的女孩儿，是不是该停手。”
南乐默了片刻，问他：“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船夫摇摇头，“我没有给他答案，只告诉他随心。”
随心……
后来……后来他做事都总留有几分余地，精准地算着每一步，直至把自己的性命也算了进去……
落下悬崖前一刻，他对她说，我风迟皓这一生机关算尽，却独独没有算到你。南乐，你就是我这辈子，永远走不出的洞穴。
那个时候，其实她还没有完全明白，然而现在，她好像都懂了。
“不管怎么样，南姑娘，你若是能对付得了贾仁之，也算是造福百姓，还有啊，我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我们家白韶啊，还得仰仗你照顾呢。”船夫挤着皱纹笑道。
“爹，”白韶皱了皱眉，嗔怪道，“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
船夫听了她的训斥笑意更浓地说：“我家这个闺女啊，就是嘴硬，一句关心人的话也说不出口，但是没有比我这个当爹的更了解她了，她虽然嘴上什么也不说，但是心里什么都在意。”
南乐忽然觉得，自己和白韶有那么一点儿像，只是不知道她的那个爹是不是有人家爹这么懂自己闺女呢。
南乐看见父女俩如此，心里也有些想南天了，自从她回到帝都，还没有见过南天呢，不过他肯定是知道自己回来了，恐怕也为她和易辞的事愁白了头，南乐得找个机会跟他说说话让他放心，而且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一个外孙或者外孙女儿了呢。
想到这里时，南乐这几天难得地弯了弯嘴角。
不管此刻有多让人心忧，但只要回想起那些甜蜜的事，总还是让人荡气回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