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叔，你不知道，主编给我的那些东西全是些——”
“你还敢顶嘴？！”哈叔立马呵斥，不让小郭说出下面的话。
小郭站在气得走过来走过去的哈叔面前，无声地反抗着。
哈叔见小郭一副受到压迫的模样，不禁放软语气，说：“我跟主编说过了，只要你主动道个歉，就能继续留下来。你抓紧去跟主编好好认个错，让他放你一马。”
小郭低着头不动。
“嘿！我说你这丫头，这么倔对你有啥好处？啊？你自己说说，你能捞到什么？不过是给更不敬业的怂包挪了个窝而已！你以为你能有多大能耐？”
听着听着，小郭诧异地看着气急败坏的哈叔，小声地说：“哈叔……”
“干什么？”
“你，是不希望我走的，对吗？”
“当然！好不容易把你培养得像模像样了，你倒好，直接拍屁股走人？那我这一年不白教了？”
“不是啦，哈叔，我也想跟着哈叔做点大事啊！可是你看我……”小郭不说话了。
小郭每天辛辛苦苦跑出去找的素材，写成报道交给哈叔先看一遍，哈叔每次都会夸赞小郭的角度新颖，曝的八卦很有料。
然而，等交给主编审核的时候，总会出现各种问题。小郭当时还想着，有问题没关系啊，你说我改啊。哪知，主编直接毙掉稿子，理由是内容陈旧。
小郭谨遵哈叔的教导，主编说不行就是不行，不要犟。毕竟人家有多年的工作经验，而你是个小菜鸟，只能多做多学，少说少问。
小郭忍了，稿子被毙也是正常的。但是，为什么第二天发布的娱乐新闻里将她的素材重新整理后，再次发布？署名却是其他人？
第一次，小郭自己忍了。第二次，小郭咽着眼泪忍。第三次，小郭向哈叔哭诉。
哈叔自然向着小郭，当时就去找主编，让他给个说法。
“稿子不行，毙了而已，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所以你就洗稿？你一个职场老男人偷人家刚毕业小姑娘的创意，好意思吗？”
小郭怔怔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这是小郭第一次见哈叔发这么大脾气，也是第一次见哈叔对这份职业的尊重。
初次见面时，小郭觉得哈叔很严肃，在哈叔手下工作的小郭兢兢业业地工作着，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了哈叔。谁知道哈叔的烟头会丢到哪里？万一真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烟头烫在实习生的手上……
但后来，接触的多了，小郭发现，其实哈叔这人挺好的。虽然老爱骂自己蠢，但教给她的东西可是真枪实弹的。
这也让小郭在其他实习生面前可以挺直腰板，很有底气地指出他们报道里的瑕疵。
后来，大概是哈叔指着主编的鼻子骂了一通，小郭的稿子确实没再被洗过。不过，还是很少有稿子通过。
这次被辞主要是因为，小郭上次带了名摄影师去“晨霄”做了次采访。摄影师告诉主编，其实小郭可以问更多敏感而大众又喜欢的话题的。主编当即问小郭怎么回事？
“我不喜欢那种没营养的问题。”
“没营养？行啊，郭记者，挺大牌啊！还学会挑三拣四了是不是？”主编火了。
小郭一看，反正无论她说什么，主编都会相信摄影师的话。既然这样，那她干脆挑明自己的态度好了。
“主编，我们好不容易能采访一次苏北城，为什么不问些有价值的问题？我拿到的问题，无非是问苏北城的私人问题和感情问题的。苏北城不喜欢公布私生活，这不是圈里众所周知的事吗？为什么还要我去自找没趣？问这种问题根本就是等着被苏北城轰出门吧？”
“小郭，你这是质疑我的能力？是吗？要不主编你来当？”
早知道这个小郭这么麻烦，就让小高去了。主编头大。
小高是这届实习生里最漂亮的女生，她刚来半天，几乎大半个公司都来主动要她微信了。
小高的父母在A市经营着他们自家的公司，小本生意，倒也过得清闲。小高毕业后，主动要进入娱乐记者行业，让高父母很震惊，觉得回家里学着管理家里的公司多好，吃穿不愁，为什么要去水深的娱乐圈？但又拗不过女儿，也就随她去了。
并不是每个人都是靠着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爬上来的。这是哈叔告诉她为什么要少问的原因。
你可以说娱乐圈鱼目混珠的多，也可以说浑水摸鱼的多，都一样的。没有谁比谁高尚。
在这个圈子，高风亮节这种事还收起来为妙，暗地里捅刀子的防不胜防，单是混口饭吃，就很艰难。更别提你想在这个大染缸里，捞到一笔大的，所要付出的，所走过的路，别人无法理解。
小郭讨厌小高一副媚态的说话语气，所以，当她拿到小高写的稿子时，觉得这稿子完全没一点儿实质性的东西，看都懒得看。小高自己心里有数，觉得自己没那个本事在苏北城面前问这种弱智问题，就让主编另派小郭去采访苏北城了。
幸亏小郭当时留了一手，她把小高给自己的稿子放到主编桌上，还没说话时，哈叔跟着进来了。
哈叔是忙完跟拍后，听其他同事说小郭被主编叫进办公室了，而且听里面的声音很大，好像是吵起来了。
哈叔怕小郭跟主编起争执，再怎么说，把她一个小姑娘放在男人的办公室里，哈叔不放心。
见到哈叔进来了，小郭的气势更足了，仿佛有人撑腰了。
“主编，您自己看吧。这是原稿，下面还有她的签名呢，生怕我抢她功劳。”
主编看了眼皱皱巴巴的稿子，准备换个话头，哈叔眼疾手快地拿起桌上的稿子，快速扫了一眼后，问小郭：“这是采访苏北城的稿子？”
小郭点点头，说：“我怕丢人，没照着稿子念。这个也就算了，但是为什么报道的最后署名是小高？”
“这件事本来就是她在负责。”
“可她做了什么？写了稿子？还是采访了？还是跟拍了？”小郭冷笑，说：“她只会洗稿。”
“你！”主编是真的生气了，指着小郭喊：“谁给她的胆子这么说话？”目光一转，看向拦着自己的哈叔，提着音问：“老哈，是你的人？”
哈叔嬉皮笑脸地说：“主编不要动气，跟一小屁孩儿计较啥啊？对不？来来来，坐坐坐。”
“你去你的位置上熟悉熟悉我给你的资料，今晚要初稿。”哈叔对着小郭说。
小郭极不乐意地出了办公室。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坐在工位上，小郭也没心思看材料了，心里暗戳戳地想，这么一闹，主编肯定会辞掉自己吧？
没一会儿，哈叔将小郭单独叫进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压低声音跟小郭说着好话。
哈叔抬手示意让小郭坐下，自己坐在小郭对面，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说：“我知道，你觉得憋屈，但这行就这样，没办法，你要想在这行活下去，那就拿出你的硬本事，好好地干一场！少听那些耳边风。”
哈叔点了支烟，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后，才缓缓说道：“如果你只是来体验生活，或者为了兴趣什么的，那我哈叔劝你一句，趁着年轻赶紧转行，找个脚踏实地的安稳工作干着，有稳定的经济来源，也不用像现在这样辛苦。”
哈叔抖落烟灰，继续说：“你是个女孩子，将来还要组建家庭，这么累的活儿不适合女孩子。每天扛着个摄影机东跑西追的，简直是个体力活儿。尤其你刚入行，不可能让你像主编那样坐在办公室里指点江山。当然，你也可以试试其他捷径，不比现在差。”
哈叔一个劲儿地抽烟，烟雾将他的整张脸笼罩，变得不真切。
“哈叔，你要赶我走了吗？”
“傻孩子，怎么这么想呢？哈叔是为你好，这个行业不是你在学校里想象的那样子，怎么样？是不是失望了？”
小郭托着腮认真想起来，最终摇了摇头，说：“你说得对，这个行业本来就这样，是我太理想化了。”
“是啊。”哈叔摁灭烟头，说：“行吧，你要走要留都行。”
“哈叔，我还能跟着你吗？”趁着哈叔还没站起来去忙工作，小郭忙问。
哈叔面露欣赏地打量着小郭，笑着说：“怎么地？还想跟着我做？”
小郭点头。
“不走？”
小郭摇头，说：“你是我在这行的引路人，我不跟着你那跟谁啊？”
“想好了啊？选择留下来，可就意味着你每天要面对你说的没有价值的稿子了啊，你还得随时伺候好，”哈叔指了指对面办公室说：“那位爷的情绪。”
“我知道。”
“哟！行啊！当初看你就挺热情的，没想到还挺能坚持。那行吧，跟着我老哈，我尽量让你的创意上版块，怎么样？”哈叔哈哈大笑。
“当然好了！能重新跟着哈叔学习，我求之不得呢！”小郭嬉笑着说。
“我看你专业知识没学到，拍马屁倒是越来越精了。”
“哈叔，那我去看资料了啊！”
“成！记得跟人道歉态度好点！”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