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来的江辰阳回头看了许久,远处傅雪正蹲在地上跟母亲说话,不知道说到了什么,两个人哈哈笑起来。
笑声不大,可江辰阳觉得那声音像是穿透了一切直落人心,瞬间精神百倍。
他也跟着呵呵傻笑两声,混不自知自己此时多蠢萌,再回头看了会儿才开了车子离开。
二楼瞧见这一切的张宽哈哈得意大笑,琢磨了一阵子拨了电话出去……
傅雪先安顿了母亲,自己则排队领了号码牌去做了苦力工。
因为这件事颇受影响,先前喜欢塞钱买关系的工人们意见非常大,可如今规矩变了,他们自知理亏也没敢大闹,一来二去的就被其他工人被排挤到了最后面。
他们起初还有些怨言,后来因为张宽带着公司的人来做了监工,这才恢复了秩序。
傅雪还算幸运,也应该说是因为几个大姐们的照顾,拿到了一份收入还算可以并且很轻松的工作。
山货跟药材那边她不能直接接触搬运,做的是挑拣的工作。
地上掉下来的,车里遗漏的以及数额核对都归她处理。
傅雪是个闲不住的人,手头上的工作做完了帮助一些大叔们打打下手。说说笑笑,关系处的非常好。
一个下午的时间,她在工人中人缘好感度直线飙升。
到了晚上,太阳早落下去了,车队因为白天的耽误也延误了一个小时。
但傅雪还是提到拿到了第一份薪水。
她攥着得来的五块钱,心里像是被人塞满了燕窝鱼翅,那叫一个满足。
跟几个合作的同伴们分开,傅雪才去找母亲。
集市早散了,车子倒是一直没减少,这会儿要不是因为天色太黑了,怕是工人们还在这里等着搬工赚钱呢。
早上傅雪着急去干活,临时将母亲安顿在了集市角落的一个窝棚里。
傅母倒是不远走,坐的无聊了就出去转转,买了两个盆子跟一条毛巾,早洗好了等着傅雪回来。
窝棚早破烂了,头顶上开了一个大窟窿,白天勉强遮挡阳光,晚上更是无法遮挡冷风。
好在,还算是个能安身的地方。
夏天就是晚上蚊子多,白天能找到个乘凉的地方,一天下来也没多受罪。
可人总要睡觉的。
先天晚上两个人就没能找到睡觉的地方,傅雪年龄小、体力好,一个晚上不睡也没什么,忙来忙去的不但不困但反倒精神很好。
可傅母年纪大了,一个晚上不睡像是丢了半条命的难受。
傅母哈欠连连,泪水流了一脸,见傅雪回来立刻将毛巾递过去。
“雪,累不?妈明天也跟你一起去吧,还能帮你忙,赚钱不着急,妈吃的少。”
傅雪坐在石墩子上,瞧着这个破破烂烂的窝棚,临时搭建专供工人休息的地方,怎么瞧都不对劲。
“妈,我们暂时住这里行吗?”
刚才傅雪去打听了,想在镇子上安身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就算有空房子住也需要钱啊。
可她今天才赚了五块,这房租远远不够用的。
“没事没事,妈能行。”
傅母笑笑,心里如何苦涩都不能叫傅雪看出来,可瞧着傅雪满头大汗累的浑身无力的样子,傅母的泪水就止不住想流。
“雪,要不,要不咱们回去吧?妈,不是想叫你嫁人,就是不想你吃苦受累啊。你爸那人就是没脑子,但是心软,你好好求求他,兴许这件事就过去了。”
傅雪知道母亲跟着她出来也是心有不甘,可人都出来了再灰溜溜回去那不等于直接送上了火烤架子被人宰割?
那个父亲是否心软她可是很清楚地,没脑子没思想,是个奶奶一说话就能蹦三丈的人,她就是下跪都未必能求得父亲帮上忙忙,回去了等于去送死。
傅雪坚定,“妈,我能赚钱,饿不到你的,就是住处暂时只能委屈了。回去是万万不能的,你能想象我们回去后被我爸往死里打的样子吗?我可怕疼,万一我扛不住了还手闹出人命怎么办?”
傅母吓了一跳,没想到傅雪会这么说。
“雪……”
她这两天都挺纳闷的,自己的女儿从前唯唯诺诺,跟自己性格差不多,顶多就是受欺负了闹一闹哭一哭,可从没像现在这样硬气过。
硬气是好事,可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雪,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妈,带你去看大夫吧?”
当时傅雪跳河自杀后起初断了气,后来有呼吸了开始发烧。再睁开眼人就变了样子,那神态跟说话的样子跟自己了解的女儿差太多。
傅母很是忧心。
“雪,你,跟从前不一样。是不是……受刺激了?你别怪你奶奶跟你爸,那也是没办法。”
傅雪懒得再说什么,知道母亲这个脑袋里面装的重男轻女的思想是一辈子都无法改变了,说再多也无用。
“妈,我没事。我给你铺凉席,我们在这里委屈三天就好了,等我赚够了钱就能租房了。还有,想都不要想回去的事儿,听到了吗?”
傅雪严重警告,盯着母亲那双因为哭过还红红的眼睛异常坚定。
傅母抿着薄唇,半天都没吐出一个字来。
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谁都看不出来。
但傅雪明白,这个妈妈啊,还是想回去的。
那个能折磨死人的破家,总像是有一双手要往死拽着她一样。
可有什么办法?
“好了,我们洗洗睡吧,水我打来了,你也洗一洗睡吧!我洗好了睡觉了哈,明天早起。”
傅雪真是累着了,搓了把脸,裹紧了身上单薄的毯子,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傅母坐在她身边,借着夜里昏暗的路灯,瞧着傅雪满是疲惫的一张脸,连声叹息。
终究,她起身攥着几毛钱去了电话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