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立刻就急了。
“姑娘,你这……不能这样啊,这不是卸磨杀驴吗?再说了,我们这都招了,你再把我们卖了,我们该咋办啊?”
傅雪也不是故意要为难他们,这件事非同小可,不能因为他们承认错误了就既往不咎,并且过去的问题她也无法负责啊。
傅雪要将这件事的里还是关系梳理明白,叫他们自己做决定,是去是留,这也不是她来决定的。
“大叔,这件事主要问题在工头上,但你们就没问题吗?”
“这……我们有问题,可我们不也是被逼的吗,你说,他一个工头,威胁我们工作跟工钱,还说不听话就叫所有的工程队不收我们,我们能怎么做啊?”
傅雪点点头。
她又说,“按照正常来说,他是主犯,你们就是从犯,但是……”
那人脸色忽的一下就黑了,听说这是犯罪,心口都开始碰碰跳。
“你,继续说。”
“大叔别紧张,我跟你慢慢分析。万工头现在跑了,但他跑掉的和尚跑不掉和尚庙,总能抓回来。这件事可大可小,我不能就这么算,要不然回头镇子上来人问我这钱用到哪去了,为什么工程进度这么慢钱还花超额了,我没办法解释啊。”
“啊,我听明白了,你是想叫我们大证实,是不是?这成,待会儿我叫所有人签字按手印,肯定指正他,只要别赶我们走。”
傅雪笑了,她要的就是这个。
“大叔,我也不为难你们。我要的是这里工期正常完工,钱跟材料我肯定供应充足,但是要在保质保量的基础上。你放心,钱我照常发,你们的加班费我可不能给了。至于这个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会叫人写出来,你们有认识字的吧,你们确认无误后签字该按手印,我会送到上面去,交给上面秉公处理。”
大叔一听,当即拍大腿。
“成,姑娘做事痛快。”
傅雪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大叔跟我们一起吃点吧?”
“不了不了,这些人都等消息呢,想抓紧干活,耽误一天就少拿一天工钱。你这样,叫人写好了那个什么说明就送过去,我给你把这事儿办了。”
“痛快,我就不送大叔了。”
傅雪起身,欢送大叔出门。
人一走,江辰阳这才说第一句话。
“你资金不够了吗?”
傅雪就知道任何事情都瞒不住他,自己一个字都没说呢,这人就已经看出来了。
的确,资金不够了。
之前资金下放,按照预算来说是很紧凑的,又因为这件事,返工是小,钱是大,材料跟不上,工人的工资未必都给的。
“所以你想叫这件事闹大一些。”
傅雪点点头,刚才计划周密的事儿此时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了,“我是不是有点心狠手辣啊?”
“哈哈,哪里心狠了,我倒觉得你做的很对,这些人也不无辜,你叫他们指认老万也是正常,知道被工人们拿走的钱拿不回来了,只能从大头的包工头身上搜刮。你想用这件事去上头论功要赏。”
傅雪点头,现在不是在严打吗,检举揭发可以拿到赏金,但是她对钱财追求不大,也不想用这些钱给自己填补什么,利用工人们检举的举报信拿回来的钱回头当成工资发给他们不是一样的吗?
只不过,车轱辘的钱,周转来回都在工人身上,这不就是一种利用吗?
傅雪叹息了一声说,“必定还有人当替死鬼的。”
枪打出头鸟,工人们拿钱好机会,肯定有带头人。
所以为了更多人的利益,也必须损失几个带头人。
包工头出事,拿带头人也躲不掉的。
“真被抓了,这以后工作……”傅雪心理不自在起来。
从前在公司,这手段常用的,但她都留有余地,“杀掉”的员工开除后没留下简历案底,也不影响他们另谋职业,可这几个工人们可不一样了。
“只能说是他们自讨苦吃,为了不义之财,主动伸手去拿甚至撺掇别人去拿的人,就该受到惩罚。”江辰阳如此说。
傅雪勉强的点点头,这话是对,但这心理,真的过意不去。
许是因为她也从基层做过,知道做苦力的苦,能在建筑工队熬出一分长久的工作不容易,这份艰辛她能感同身受。
“我要想个办法才行。”傅雪如此说。
她心不在焉,低头夹了口鱼头,呸!
“这胆汁没处理啊,谁做的,你刚才没吃吧?”
傅雪咧着嘴,刚才心理琢磨事儿忘记了这茬,这一口鱼下去,苦的她一张脸都皱到一起去了。
江辰阳哭笑不得,看傅雪样子心疼又想笑,递给她水很是心虚的说,“我做的,我忘记了。”
傅雪狠狠喝一口水,仰头呼啦呼啦漱口,出去把水出去再回来,指着江辰阳脸埋怨,“你是想哪个小姑娘走神了吧,这么简单的事情我都会,你会做菜的还能忘?”
傅雪胡说八道的一句话,反倒叫江辰阳心理有些不是滋味了。
他蹙眉解释,“我没想谁,就担心你来着,真没想。”
傅雪一怔,脑子里忽然回荡之前晚上江辰阳问她的那句话,“你不要我了我吗?”
心口,咚的一声,什么碎了,什么又愈合了。
难受的厉害。
这份心动心伤,真是存在,又无法触碰。
半晌,傅雪才放下水杯坐在他跟前来。
“你怎么跟个孩子一样?”
“对感情必须重视。”江辰阳很是坚定回答。
“不是三年期限吗,这还不到一年。”
傅雪觉得这个承诺是一个太飘渺的东西,触不到,摸不着,又总给她一种很沉重的担子。
相信江辰阳也因为这个无法触碰的担子压的透不过气来。
她担心,这个担子太重,还不到三年的时间两个人已经因为太累撑不住而迫不得已的分开了。
许这样的担心叫傅雪经常提醒自己不要太在意两人的关系,从而忽视了江辰阳这可真诚的心。
“如果现在就在一起,你觉得是否可以?”傅雪突然问。
江辰阳承认,这一刻他是动摇的。
当初坚定的东西,突然改变了方向,叫这段长大三年的承诺一瞬间就到了眼前,是多么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是……
他不能。
段瞬间的惊喜带给他的竟然是更多的无奈跟沉重。
他能力还不够,力量不够强大,甚至会因为突然有一天父母的阻挠叫自己一无所有,前途禁毁,那时候的傅雪或许会不嫌弃他,可他自己就会接受吗?
他不能护卫傅雪周全,还谈什么别的东西?
“不能。”江辰阳坚定的说。
傅雪笑起来,是一种轻松。
她担心江辰阳答应了,自己也会手足无措。
的确,她承认自己心动了,自认识他开始就不断在一步步的逼近,自己无数次警告这样的靠近是多么的危险,可她早已经无法叫自己离开了。
但是,在此时就叫两人走到一起,公开关系,确立彼此的心。
她也做不到。
她不是多么强大的女人,更不是能力超群的强者。
万一因为自己的存在,坏了江辰阳的前途,损了他的全部未来,她就是万股罪人。
两个人在一起,要的不就是相互扶持共同进步吗?
牵手相协走到永远,这才最佳的两个人。
可因为她跟他在一起了,还回来的是万劫不复,傅雪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她希望看到江辰阳强大起来,可以给她一个遮风挡雨的天。而她在这田地间,才能跟一身轻松而又强大的江辰阳肆无忌惮的在一起。
傅雪说,“三年而已,坚持下来会很快的。你走的慢一些,我走的快一些,我追着你,我不会累,你也不用急。”
江辰阳仔细理解她这番话。
这比那些山盟海誓,善无棱天地合还要浪漫一句话,从她的口中说出,竟是如此的漫不经心。
却,刻骨铭心。
“好,我走的慢一些,我在前边等你。如果你累了就跟我说,我回过头来去找你。”
“三年而已。”傅雪提醒他,只有三年,是他的期限也是自己的期限。
如果三年都无法等大,煎熬的三年都坚持不了,还如何往下继续,一辈子很长的。
“是,只有三年。所以,你需要努力了,我也需要努力。”
“嗯,拉钩!”
江辰阳无奈摇头,可还是伸出手配合她的小指头。
“拉钩,说话算话。”
傅雪笑着,灿烂的像极了天边的晚霞。
她猛地起身,小鸡啄米的吻。
江辰阳挣了会儿,下意识触碰自己的嘴唇,刚才这里,是她的嘴唇的温度和柔软。
只是,哎呀,苦……
“我下次做鱼一定会割了胆汁。”江辰阳笑着冲已经跑开的傅雪承诺。
这办公室也不是很大,窗子是新的材料,铝合金的窗子拉门式的。才修建好的房子,水泥还没彻底干,窗子整天大开,浅浅暗下来的天色,突然了房间里面的光亮。
刚才这一幕,在绚烂的彩霞下是如何的美好。
可站在角落处的身影,却不由自主的抽了一下。
小小的身影瘦高,身上雪白的裙子染了绿叶的汁。
高跟鞋鞋跟陷到了泥土里,袜子也跟着变了颜色。
树林间很远处,莎莎的脚步声,伴随唠叨不听的细碎,听的她眉头跟着打了个深深痕迹。
唠叨声近了,十分不高兴的扯了一把,“我说女儿,你就不能等等妈,你又不认识路,这大晚上的你走丢了可咋整,东西没丢吧,妈看看?哎呦,你这裙子都脏了,快出来出来,唉,我们走错了路了,这……啊,这是你妹妹的工厂,你看看,大不大?”
光线更加暗下来,傅雪办公室的房间却亮的发白。
低头收拾碗筷的男人,像极了壁画里面走出来的男模特。
她看的痴了。
“妈。这人是谁?”
王丽看过去,忽地笑了,“你看好了?妈给你介绍认识,这人可厉害了,是这里特别有钱的人。叫江辰阳。他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