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雪这时候在工地,江辰阳因为公司有客户,不得意回了镇子上。
如此,傅雪家只剩下才回来的傅母以及多事的傅梅。
傅梅坐在炕头上,脚边上当着一个歪倒的盆子,盆子洒出来的米汤染透了炕上铺盖的床单子,红色的花上面是一块绿一块白的粉汤。
傅梅哼了一声,又一脚踢翻了脚边上的盆子,“大伯母,你就给我吃这个啊,你这是要虐待我呢还是要虐待我?”
“……傅梅,我吃的不也是这个吗,咱们家是条件比从前好了,可也不能顿顿都吃好的啊,大晚上的吃那么多不油腻吗,我们就两个人,随便对付一口不行啊,再说了,我这里面可放了你喜欢吃的虾米跟肉丁,你说不好吃我再重新给你做,你不能,这多浪费?”
傅母心疼的把盆子从地上捡起来,里面一点汤汁都没留下,甚至被地上的尘土脏了盆边。
“这孩子,真是不做饭不知道油米贵。你也要去上班的人,该知道那工厂上班多累的,哎!”
傅梅呵呵冷笑,懒得听傅母唠叨,嫌弃的用床单子擦掉了脚面上的汤汁,“反正我要吃青椒炒肉,你白天的时候不是做了,吃剩菜我会拉肚子,你要做新的给我。不然,我就去外面说你贪污村长的钱,给自己家里人做好的饭菜。”
傅母被傅梅的话吓到了。
傅雪自从开始做工厂的经理后,虽然工厂还没开起来,但是工资已经照常发了,只不过走的是村部的账目。
杜泽之前也说自己不会算账,所以特意跟着江辰阳在村子里找了个财务处理,账目从过去到现在都没任何不对的地方,她的钱也都是傅雪给的,怎么就跟村部的账扯上关系了?
傅雪之前给杜泽做饭,那钱还都是她拿的傅雪的钱,这里里外外算的特别清楚。
可自己做的再清楚,到了外人的眼里有一点点不顺眼就会肉里挑骨头,不想傅梅竟然这么说,真出去胡说八道了,她怕是说不清楚的,反倒叫傅雪也难做。
“傅梅,你这话可不能说啊,我们家的钱都有数的,傅雪每个月的工资都给了我的,吃吃喝喝都很清楚,你不能外出去胡说啊!”
“呵呵,大伯母,你那么害怕做什么,我不就是随便说说嘛,既然没有,那我也不会胡说啊,我知道什么叫戳脊梁骨,是挺难受的呢。哎,说多了哈,你快去给我做青椒炒肉,我喜欢吃鸡肉,你那不是还有吗,快去做,这个米汤我不吃。”
傅梅嫌弃看一眼盆子里面还剩下的米汤,的确放了虾仁跟肉丁,可她就是很讨厌。
从小跟着姥姥一起生活,那时候生活苦,米饭吃不上一口,好不容易盼来了舅舅拿工钱回来,谁知道好东西自己还是吃不上,那时候她干瘦,风大了都能被吹飞。
“我最讨厌这个东西,你以后都不能做给我吃,知道吗?”
“哎,行吧,那也别踹了啊,这多可惜。那我给你做青椒炒肉。”
傅梅笑了,看一眼受气包样子的傅母,满足子的满足,“大伯母,你可比王丽好说话多了,那个老女人可恨的很。”
“那是你妈,这孩子咋说话呢?”
“我妈?我没有妈,我是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我姥姥经常这么对我说,所以我一直以为我是石头女人,不过这样更好,没累赘,只需要索取就行了,王丽想从我这里拿一分钱都别想,呵呵,她以为把我弄过来就能靠着我了,简直异想天开。我能来,也能走,留下来还不是因为我看上了江辰阳吗?”
傅母的切菜的手顿了一下,可转瞬间也没说什么。
傅梅看透了傅母的表情,只得意的掂脚,“大伯母,要我说啊,你跟大伯父离婚算是做对了,真的,你如果还不离婚,呵呵,日子指不定多惨呢,你瞧瞧你现在傅家那熊样儿,大伯父没本事,在镇子上学习也学不好,整天喝酒闹事,人家学校要不是知道他跟傅雪有关系早被赶出来了,而傅强呢,那就是个窝囊废,之前不是被我打了吗,他竟然哭了,说我这个女儿不孝顺,拜托,他给过我什么父爱吗,现在回过头来叫我孝敬他,我的天啊,这不开玩笑嘛?还有傅家那个老太太,简直是恶魔啊!”
傅母边做饭边听傅梅唠叨,可这话说的傅母一点反驳的想法都没有。
她比所有人都更了解傅家,明白傅梅的苦。
傅梅被送走那时候才一个多月,正是需要妈的时候,王丽那时候瘦,傅梅也营养不良,小小的一团在大雪天包了个小棉被就送走了,王丽那个当妈的也是狠心,送走的傅梅她一天都没去看过,就算回了娘家也当天去当天回,连给傅梅的衣服都没做一件。
后来傅梅姥姥去世,傅梅舅舅要把傅梅送回来,王丽不想在村子里丢人,把傅梅舅舅拦在山上,两个人闹了一整天,到底还是傅梅的舅舅抱着傅梅走了。
那个舅舅也是有老婆孩子的,对傅梅还不算差,但总归不是自己亲生,傅梅能变成今天这样实在是可怜的。
“傅梅,你如果能好好的,大伯母也不是搁不下你,你说你那脾气,谁受得了,再说了,你在村子里也不是办法啊,这工厂看着好,说到底还不是上头的一句话吗,叫你走叫你留都要听人家的,周镇长一出事,傅雪可没少受委屈,万一真的被撸下来了,你这边肯定也少不了折腾,何苦还来这受罪呢?”
傅母的话说了一半,剩下的半句话也藏在了心里,是谁都不能知道的。
傅梅看傅母的背影,隔着帘子,切菜的动作像极了温柔的母亲。
这个母亲的形象是她多少次梦里哭着醒过来的时候刻印在心里的样子,而不是现实中王丽那种样子。
她需要母爱,可也排斥母爱。
她不能叫别人知道她内心的欲望,跟不想表现的自己多么需要母爱。
尤其,在傅家。
“呵呵,你说的那么好听,还不是想叫我早点离开这里吗,怕我抢走你的好女婿?”
傅母切菜的手停了下来,低头盯着切好的青椒,这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拽了一下。
许久,她才说,“年轻人谈恋爱很正常的事儿。”
傅梅歪嘴得意笑了一下,没再接傅母的话。
没多久,傅母端着做好的饭菜过来,特意放在炕上的小方桌子上,方便傅梅吃。
傅梅盯着两菜一汤,皱了眉头。
傅母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捏着筷子一直不动筷子。
“傅梅,还想吃啥,我去给你做。不过家里也没啥了,我再去给你炒个鸡蛋?”
这年头鸡蛋不多的,留下来的可都是山里的鸡下的野鸡蛋,一般放了十几二几天,不是很新鲜,但也都是傅母辛苦攒下来的,她想用这些鸡蛋留到冬天给傅雪吃的,傅梅来了才一天,攒了小半月的鸡蛋已经吃光了。
傅母心疼,却也不好说什么。
“大伯母,我尊重你,所以叫你一声大伯母。可你至少也该尊重下我吧?看这样子,你看不起啊,怎么着,你这么不喜欢我,不如把我踢出去啊,嗯?”
傅母觉得这也太莫名其妙了,她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对人谦和可从来不看地方地位身份的,自从傅梅来山里,对这孩子接触不多,可也没看不起她,更没有瞧不上她的。
“傅梅,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想不明白吗?”傅梅挑眉扫一眼桌面,一个一个的看过去,最后看傅母碗里的米饭,“你自己盛了那么多,为什么给我盛少了?”
傅母低头看自己饭碗,这饭碗没差距,再说了,之前不是傅梅说要少吃米饭多吃菜的吗?
“你不是说吃多了米饭对身体不好。那你觉得少了,我这份给你?”
大米本来就不多,山里人吃惯了粗粮跟玉米面,大米难买不说也实在太少,最近吃的大米是江辰阳从工地上搬来的,她省吃俭用的还有一小碗,煮了后一人一小碗,不够的吃玉米面饼子。
傅梅挑刺,觉得米饭少了,那不如她的这一份也给傅梅算了。
“我的也给你,我去吃饼子。”
“啪!”傅梅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筷子蹦起来老高,差一点戳到傅母的眼睛。
傅母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捂脸后退。
“傅梅,你干嘛啊这是,戳坏了可怎么办?”
傅梅一点不在乎的说,“戳坏了不是活该吗?你虐待我还有理了?米饭这么点,够谁吃的,你再看看你做的菜,才多少啊,这够吗?”
说着,傅梅指头一挑,两个盘子翻扣在桌面上。
“你……傅梅,我的天啊,这多浪费,你这孩子。”
傅母着急去抓,又不能直接上手,起身去找勺子。
傅梅见状,直接一筷子扫了过去,两个盘子咣咣落地。
“哗啦啦……”
盘子碎了,菜也洒在了地上。
傅母被吓住了,一脸惨白,吃惊的看着满地的菜汤,心疼的手在颤抖。
“傅梅……”
“别叫我,我不姓傅,我姓苏,我跟我姥姥一个姓,跟傅一个姓觉得恶心。还有啊,记住了,这以后做饭做菜,多做出三个人的分量,不然就像今天这样,直接扣翻了,叫你白做。去重新做。”
傅梅一摊手,整个人舒坦的躺在身后的被褥上,脚伸出来在咣一声放桌子上,颤,颤,颤……
“……傅梅,你别折腾了,行不行,这是最后的大米了,菜要明天去村部买,现在菜不好买的,日子是好了,可这菜太少了,我们去一趟镇子上多不容易啊,你这孩子,哎,你的腿……”傅母抱傅梅的腿,哪有脚丫子也上桌子的?
“大伯母,你别动我的腿啊,我残疾了你可要养我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