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阳坐下来,没吭声,先开了手里的酒。
江业呵呵笑起来说,“你还能回来,我很意外。”
到现在为止,江业还不知道那个匿名提交资料的人是江辰阳。
江辰阳也不想叫父亲知道。
两父子关系如果因为自己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叫父子关系缓和了也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但毕竟是自己的父亲。
他一生都在盼望着江辰阳能成龙,却不想,江辰阳成就了自己的龙,失了父亲的希望。
江辰阳没找到酒杯,翻开两个茶盏。
“我陪你待会儿,我妈呢?”
“出差了,呵呵,没了你爸我倒是可以,可没有了你妈那多少人该抓狂了,你妈有语言天分,你跟她很像。”
江业换复原职,还因为多年的政绩清廉得了一笔奖金,自然高兴。
这说话的语气也带了几分得意。
“是,我妈妈很厉害,比我们都强。”
“你啊,不听话,如果能留下来,或者从基层坐起来,你肯定也差不了,你弟弟不行,你弟弟性格软,没有主见,凡是都喜欢问别人意见,这当不了领导者。”
其实江默然不是没主见,是对自己不懂的事情没过多的关注,如果叫他独自带队出去做任务,肯定是个很强悍的领导者,可江业从来没真正了解过江默然。
在他看看,自己两个儿子,没有一个省心的。
老大就是个臭做生意的,没出息。
老二就是个对当兵的傻兵蛋子,到了年龄被退下来,一事无成,等同于废物。
江辰阳轻轻吸口气,无奈的说,“默然很好,在里面升职了。”
“还不是因为看在我跟你妈的关系上,你以为升职那么容易?”
其实在任何位置上,只要自己努力,能力强,不管自己家里背景如何都能出人头地。
可一向顽固的江业却始终觉得这些想法都是狗屁。
就像现在许多人,以为自己结婚了就是个可以随便指点别人人生的导师一样,其实自己婚姻还不是过的乱七八糟,稀里糊涂,过的还不如单身的年轻人。
道理太多,真正想明白的人却很少。
“你这次算是慢慢升了半职,是吗?”江辰阳问。
“不算吧,已经快退了,升不升的无所谓,只要这几年熬下来,相安无事,以后也会过上太平日子,呵呵。回头,我给你介绍个机关里面的小姑娘,大学才毕业,家里干净,后续很足,对你很有帮助。”
江辰阳本以为自己来看看父亲,不说那些气话,也不跟他较真,彼此的关系不缓和也不会继续恶化,谁想到,父亲都每一句话都像是带了尖刺,怼的他没有办法还口。
半晌,江辰阳才说,“我来想告诉你,今年春节我不回来了。”
江业高兴的脸色瞬间僵住了,顺手关了收音机,一双眼睛带了火,发怒的瞪着他。
“混账东西你……你还是不是我儿子?”
江辰阳没回答,是不是他儿子还需要问吗,哪怕是他亲手弄死他,江辰阳这辈子也是他的儿子。
只是这个实在太压抑了,叫人透不过气来。
江业浑身的霸道,骄傲,在外面全部隐藏了起来,反而回到家以后表现的像个处处锋芒的刺猬,刺的周围的人都对他敬而远之。
“我公司那边有点……”
“是不是因为那个姑娘?江辰阳,你……太让我失望了,那个傅雪有什么好,啊?这次郭家倒了,那个老郭不再逼你们结婚是好事,可不代表你可以找那个姑娘。傅雪就是个山里出来的野孩子,不是我看不起她,是她的家庭不能给你带来任何好处。你喜欢做生意,我成全你,可你也不看看,现在没了关系背景想在社会立足能行吗?你怎么就脑袋不开窍?被人家灌了多少迷魂汤,你,你真不成器。”
这些谩骂江辰阳听的太多了,反正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耳朵都起了一层老茧。
江辰阳挖了挖耳朵,无奈的深吸口气,再没了喝酒的心情。
他看看时间,该去机场回去,傅雪应该已经到了江陵市入住了医院,具体情况到底怎么样还不知道,他很是担心。
“爸,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你跟我妈在家好好的,老二估计今年也不会回来,部队那边很忙,你们自己保重。”
江业气不打一处来,一把踹翻了茶几,上面茶壶,红酒,杯子,哗啦啦的撒了一地。
“脾气大对身体不好。还有,别跟郭家人走的那么近。”
“混蛋,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滚,有本事这辈子被回这个家。”
这辈子都不回来怎么可能呢,江辰阳又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回不来,父子关系不好而已,也没到了用刀子逼对方的程度。
江辰阳说,“我有时间回来看你,走了。”
“咣!”
江业扔了手里的茶盏,砸在门框上,碎片落到了江辰阳的衣服领子上。
他脚步顿了顿,没回头,眉头拧的老高。
心里苦涩,愁容始终没散开。
江业望着江辰阳的背影看了许久,张了张嘴,却只看到江辰阳离开的背影。
“混账东西,兔崽子,永远别回来。”
江业的怒吼从房间里面传来。
江辰阳看着自己刚才反锁的大门,心里一片茫然。
这个家,对他来说,不回来比回来是最好。
赶上最后一班飞机,江辰阳飞回到江陵市已经半夜了。
傅雪还在睡着,透过病房门口的玻璃看过去,江辰阳一眼能看到傅雪的脸色,看脸色恢复的不错。
杜泽睡在了外面,脑袋磕在地砖上,江辰阳从他身上迈过去都没醒过来。
推门进来,江辰阳先脱了衣服,房间里暖气很气,扑的人脸也跟着热乎乎的。
傅雪红红的脸颊,像是一片桃花,看起来可人又可爱。
“没事了,傻姑娘!”江辰阳呼了口气,好像一个沉重的石头被自己放了下去,浑身轻松。
一个月的前后奔波,总算处理好了一块心头的重担,仿佛历经了生死,重新回到自己喜欢的人身边,这一切的劳累也都不重要了。
“傻不傻,工厂出事叫它出吧,郭仙走了后,上头还会请你回去继续当经理的,只有你能胜任。”
江辰阳自己跟自己对话,傅雪还在睡梦中。
不知道几天,早上的第一缕阳光已经从窗帘的缝隙中透了过来。
傅雪的手麻了,她是被酸痛惊醒的。低头一瞧,江辰阳捂着自己的手臂趴在身边睡着了。
“辰阳,辰阳……”
江辰阳哼唧了一声,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冲傅雪无力的笑笑。
“好困啊,你睡醒了?”
“傻瓜,困了上床睡啊,你上来,还早呢,还能睡几个小时,上来,趴地上睡多不舒服?”
江辰阳摇摇头,脑袋一沉,继续睡着了。
傅雪再叫他就没能叫醒他,江辰阳真是困的狠了。
傅雪在医院躺了三天,后来收到了镇上的委任文件,不得已提前出院回了山里。
据说,郭仙撤资了,但是这么一大块的资金空虚需要有人补上。
当时江辰阳没敢开口,知道自己说自己拿钱,傅雪肯定不愿意,
傅雪知道江辰阳心思,可他的钱也不多,拿了给她用自己的工程怕是无法进行。
最后,江默然找了个老同学当大头,堵上了这笔钱,但那人在外地,只调来了这笔资金,人始终没人见到,傅雪一度怀疑这笔钱是江辰阳通过江默然的手送过来的,江辰阳拼死摇头不承认。
傅雪再三逼问下才知道,其实这钱是江默然跟江辰阳的一些战友们凑的,分了股,江辰阳占的最多。
但最后的执行财政大头,却是江默然。
看着已经步入正轨的工厂开始营业,傅雪望着若大的场地一点点恢复正常,多日来的烦闷心情也好了不少。
渐渐地冬日更冷了。
工地无法施工,工人们也放假回家去了,剩下几个路途遥远的留在工厂跟张伯一起过年。
除夕夜的晚上,江辰阳跟傅雪一起在傅雪家的小厨房挤在一张小凳子上包饺子。
江辰阳对包饺子很在行,从前在部队受伤了不能训练,整天窝在厨房跟炊事班的战友们蹭饭吃,学坏了包饺子跟滚馒头。
傅雪却是不会了,包了好几个,笨手笨脚的样子惹的江辰阳牙齿都要笑掉了。
傅母在外面烧柴火,从窗户边上往里面瞧,这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觉得,这男女关系都没确定,现在男人留在女人家里过年,这怕是要定下关系了。
搁在她那时候,男人女人牵个手隔天都能吃了订婚范饭,现在年月不同了,可到底要说清楚才行,不然以后两个人不成了,影响傅雪结婚。
想到这儿,傅母的心里就越发的不舒服,可自己不知道怎么说,于是擦了擦手,借着出去抱柴火的功夫出去找了张大哥。
张大哥正在跟工人们下面条吃,热乎乎的卤子从锅里面出来,香的所有人笑的眯了眼睛。
傅母爬窗户看了会儿,到底还是敲门进来了。
“来了,吃点?”
张大哥转身去拿碗筷。
傅母摇头,给张大哥使了个眼色,自己先出来了。
外面冷的很,寒风吹过来,浑身激灵。
张大哥体贴的给傅母加了一件衣服,递给她个煤炉的暖手宝宝。
“这里冷,要不去工厂里头说,你这是咋了,不好好在家等着过除夕出来干啥?”
傅母着急的问,“那个……你说,我家雪跟那个江总到底啥关系,我问了傅雪好几回,她总说两个人是朋友,可朋友哪有……那,哎,我是看不下去了,大过年的江总还在家里,这是打算在这里过年,你说,这男方在女方家里过年算怎么回事啊?”
张大哥楞了一下笑了,“那你咋想的?”
“我咋想也不行啊,雪那孩子主意正,你不是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吧,这么不清楚的在一起,以后不好说不是?江总没少帮咱们,可男女关系总要好好说清楚。他如果只是玩玩,我觉得还是趁早别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