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楚绍一脸担心,风瑾瑶轻声笑道:“受伤的人明明是我,怎么王爷反倒比我还担心?”
楚绍抿嘴,看着风瑾瑶不说话。
所以都受了那么重的伤,风瑾瑶为什么还能浑不在意地跟他们谈笑风生?若不是今日请了医师来为风瑾瑶诊脉,风瑾瑶打算一直瞒着他吗?她瞒着其他人也就罢了,连他都要瞒着吗?明明……明明她是因为他才受的伤,这样叫他于心何安?
被楚绍看得浑身不自在,风瑾瑶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尴尬地咳了一声,移开视线:“这张药方没什么问题,只是药效不够强,若用这张药方来调养,我身上的伤没有个十年八年怕是好不了了。”
闻言,楚绍的脸色微沉,伸手就去摸风瑾瑶的脉。
周炎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风瑾瑶:“本殿下虽然不认得刚刚那位医师,但能成为北商的御用医师,那人的医术必定高明,他开的药方未必是炎洲最好的,但绝对上乘,药效一定比寻常医师开的药方好上数倍,若用他的方子还得温养个十年八年……瑶小姐你到底受的什么伤?”
很多人都知道昨日风瑾瑶为了救楚绍受了伤,但只有楚绍和伯赢知道风瑾瑶究竟受的什么伤,旁的人便是风瑾瑶的亲哥哥风瑾瑜都不知道其中详情,看风瑾瑶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他们都以为风瑾瑶伤得不重。
看一眼十分好奇的周炎,风瑾瑶笑而不语,神态轻松,反观楚绍的脸色则是越来越凝重。
“这是什么脉象?”半晌之后,楚绍抬起头来看着风瑾瑶。
修炼之人因为内伤、外伤受得多了,所以多少都懂一些医术,楚绍亦是如此,但风瑾瑶的这个脉象楚绍却是看不懂,楚绍甚至不明白言歌和医师是怎么从风瑾瑶的脉象里看出她经脉受损的。
风瑾瑶这才懒洋洋地开口,缓缓道:“我是天生的火灵根,而王爷你是天生的水灵根,水火相克,你我的灵力虽不是完全相互排斥,却也不能互通,但昨日那种情况下,需要一个人以自己为媒介,将你体内暴乱的灵力引入自己体内稍加炼化,而后再传回给你,如此循环下去,直到王爷体内的灵力完全平复下来才能保证王爷不会有性命之忧,不巧昨日言歌被人缠住,又没有其他人让我使唤,我只好自己来了。我的伤说得笼统一些是经脉受损,说得详细一些就是体内残留了一些水属性的灵力,它们似乎……水土不服?”
楚绍的面容绷紧,脸色阴沉:“换言之,你的经脉从昨日开始就一直受到残留灵力的攻击?”
风瑾瑶眨眨眼,然后点点头:“可以这样说。”
“风瑾瑶!”
楚绍突然咬牙切齿地低喝一声,语气中的怒意让风瑾瑶缩了缩脖子。
受了这样的伤她竟然还笑得出来?她知不知道哪怕只是医治的方法不妥当,她这辈子都别想再修炼了!
周炎目瞪口呆地看着风瑾瑶:“受了这样的伤,瑶小姐就不觉得疼吗?”
皮肉被灵力攻击了都让人疼的要命,风瑾瑶现在是经脉无时无刻不在被灵力攻击,她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在这里跟他们谈笑风生?
“疼。”风瑾瑶非常诚实地回答道。
只是忍疼这种事她早就习惯了,不管怎么说她都比他们年长许多倍,不管怎么说她都出生在那个真正强者为尊的年代,她当年修炼可比他们辛苦多了。
“疼你不说吗?”楚绍冷着脸看着风瑾瑶,眼中怒意翻涌,既对自己的无知感到愤怒,也对风瑾瑶的漫不经心感到愤怒。
风瑾瑶无辜地看着楚绍:“说了又不能止疼,为什么要说?”
小伤而已,他们怎么大惊小怪的?若不是体内还残留着水属性的灵力,她就直接用凤凰真火修复受损的经脉了,可惜现在只能先用药加速体内残留水属性灵力的消耗。
“你!”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让楚绍更加恼怒,幸好周炎及时拉了楚绍一把,那一瞬间的停顿让楚绍硬是将责备风瑾瑶的话给咽了回去,抿了抿嘴便垂下头去喝闷茶。
风瑾瑶左看看右看看,一时无措。
她说错什么了?
周炎摸摸鼻子,冲风瑾瑶咧嘴一笑:“本殿下虽然没受过这样的伤,但这经脉之伤该是比寻常的皮肉之伤更疼才是,原以为瑶小姐是镇国将军的爱女,该是没吃过什么苦,却没想到瑶小姐连这样的疼痛都忍得下,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风瑾瑶一边睨着楚绍的脸色一边回答周炎道:“修炼之人哪有不受伤的?能医好就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给旁人听又有什么用?而且这五年来我都是一个人,又能说给谁听?习惯了。”
风瑾瑶承认她是故意说起这个“五年”的,因为这个“五年”对华都、对北商来说都有特别的意义,对风府和风瑾瑶来说更是意义重大,即便在她看来镇国将军的逝去是生在将门的责任和宿命,但在外人看来,失去双亲的风瑾瑶是可怜的。
果然,一听到风瑾瑶提起这个“五年”,楚绍和周炎就同时变了脸色。
五年了,对他们来说,五年前的那场变故之后这世上只是少了一个值得尊敬的强者,可对风瑾瑶来说又意味着什么?五年前风瑾瑶只有十一岁,五年前风瑾瑶还是个不能修炼的废物,骤然失去双亲没了依靠,她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去修炼一种闻所未闻的功法又是何等艰难?风老太爷是偏爱风瑾瑶没错,可即便有风老太爷的偏爱,风瑾瑶一个堂堂风府小姐、千金之躯,不还是躲去了只有几间简陋竹屋的桃林谷?如今所有人都只看到灵术出众的风瑾瑶笑脸迎人的模样,谁又想过她在这五年里吃了多少苦头?
楚绍抿了抿嘴,心怀歉疚又满心疼惜:“抱歉,刚刚是本王乱发脾气,本王只是没想到会因为自己的疏失而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嫣然一笑,风瑾瑶浑不在意地说道:“我就说这伤不算重,静养一个月也就好了,你这样耿耿于怀,下次我可不敢救你了。”
楚绍抿嘴不语,周炎左看看右看看,也没说话。
风瑾瑶又道:“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跟你说,命只有一条,别轻易放弃,也别肆意怠慢,不要为了慰藉任何人而拿自己的命去赌,你输不起,那些真正疼爱你、关心你的人更输不起,你若真想让他们安心、让他们开心,那就好好珍惜你自己。”
楚绍垂眼思索一阵,郑重道:“本王知道了,不会再有下一次。”
风瑾瑶说得或许是对的,他不该因为见不得父皇的愧疚就总是依着父皇。为君,父皇称得上是明君,但在其他事情上,父皇知道的未必比他多。
不甘心在一旁当个摆设,周炎道:“说起来这件事本殿下也有责任,瑶小姐既然会说那位医师的方子药效不够,想必是已经为自己想好了药方,瑶小姐都需要些什么药材?不知道有没有本殿下帮得上忙的地方?”
楚绍的眼神一闪,冷眼睨着周炎:“七殿下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乐于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