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天色未亮，风瑾瑶就已经站在了照寿居的门前，手捧着小小的手炉却还觉得浑身上下被凛冽的北风吹得凉了个透。
自从风瑾瑶来了照寿居门前，北风就一直在这里陪着，此时见风瑾瑶的鼻头被冻得红彤彤的，北风再一次开口劝道：“瑶小姐还是去里面等吧，老太爷必不会怪罪瑶小姐的。”
风瑾瑶笑着摇了摇头，道：“祖父不怪罪那是祖父疼我，可我若真就这样进去了，那便是我不守规矩了。”
暗道风瑾瑶就没守过什么规矩，今日给风老太爷演这么一出必有用意，北风却没再说什么，只陪风瑾瑶在门口站着。
两人在照寿居的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有风隐卫从里面出来，说风老太爷已经醒了，北风立刻进去向风老太爷禀报说风瑾瑶来了，而后又谨遵风老太爷的吩咐出门将风瑾瑶领了进去。
带着一身数九寒冬的冰冷进门，风瑾瑶停在屏风前，冲着屏风的另一边行了个礼：“瑾瑶给祖父请安。”
屋子里烛光摇曳，正在更衣的风老太爷从屏风上看到了风瑾瑶乖顺的剪影，心中甚慰。
虽说是风老太爷自己取消了风府里的晨昏定省，可当出现一个仍旧愿意不顾风雪日日来照寿居请安的晚辈，风老太爷心里岂能不高兴？
“身上怎么这么重的凉气？”
风瑾瑶淡淡道：“今日天凉，祖父可得多穿些。”
“天凉？”风老太爷扬了扬眉，转眼看向一旁的北风。
北风沉声道：“启禀老太爷，瑶小姐在照寿居的门前等了有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风老天爷狐疑，“怎么来得这么早？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等？你站在照寿居的门口做什么？”
风瑾瑶撇撇嘴，俏皮道：“头一次知道咱们风府的家法那么可怕，我觉得我还是乖巧一些比较好。”
风老太爷被这话逗笑，从屏风后面绕出来就瞪了风瑾瑶一眼：“那一点血腥就能吓住你？老实交代，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眉眼带笑地看着风老太爷，风瑾瑶反问道：“这话难道不该是我问祖父的吗？”
“你问老夫？”走到桌边坐下，风老太爷接下了北风递上的热茶，“过来坐，说说老夫做了什么让你想要拿这话来问老夫。”
风瑾瑶依言走到风老太爷身旁坐下，直言问道：“既然祖父让我问，那我可就问了，咱们府里二婶、三婶、四婶都在，就算二婶犯了错，能掌家的人也还有三婶和四婶，祖父为什么偏让二婶将掌家大印交给我？您还让我将府里的地契分给几位叔父，您可知道昨日您说完这句话之后几位叔父的脸色都给吓白了！”
风老太爷冷哼一声，道：“他们这会儿知道害怕了？老夫让他们兄弟住在一起是为了让他们和睦友爱、互帮互助的，可如今他们一个个的倒是都学会了装聋作哑、明哲保身，既然如此倒不如分了家，各过各的日子就省得他们天天挖空心思地避灾躲祸了。”
风瑾瑶道：“祖父您埋怨叔父们躲着、避着，可若不躲着、不避着，您想让他们怎么办呢？一打起仗来叔父们就成年累月地不在府里，掌家大权落在二婶手里之后，其余几位婶母和您那些孙儿、孙女的衣食住行不都是二婶在打点吗？二婶是个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吗？若真惹了她，这一府的妇孺还有好日子过吗？何况若真不躲、不避了，这风府大宅里还能有个安宁吗？到时候啊，您又该埋怨他们不懂忍让了。左右您成天到晚地只在照寿居里看着、瞧着，不管看见什么、瞧见什么您都不吱声，出了事就埋怨叔父们，您说叔父们整日忙着朝堂上的那些事，哪有心思深究府里这些事？您若真想让他们连府里的事情都了如指掌，那您干脆把掌家大印交给哪位叔父算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浑话？”风老太爷瞪风瑾瑶一眼，“内院后宅里这点儿事儿是他们男人该干的吗？”
“得！”风瑾瑶撇撇嘴，“该不该他们干都让您给说了，左右就是您有理呗。”
风老太爷盯着风瑾瑶看了看，突地就给气笑了：“混账丫头！你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来教训老夫的？想翻天不成？”
风瑾瑶故意玩笑道：“您这么大个体格，我可翻不动，我就是觉得祖父您该重新考虑考虑您昨晚做的决定。”
风老太爷冷哼一声，傲然道：“老夫一言九鼎，当家这么些年，岂能朝令夕改？”
风瑾瑶看了风老太爷一眼，淡淡道：“哦。”
风瑾瑶这样的反应完全出乎风老太爷的意料，风老太爷愣了愣，狐疑地问风瑾瑶道：“你就没有别的话想说了？”
风瑾瑶眨眨眼，一脸纯真道：“既然祖父您已经决定了，做孙女的自然会尊重祖父的决定，您不改就不改吧，等天大亮了，我就去二婶那儿将该拿的东西都拿来，约摸着傍晚时就能将所有地契整理好了，到时候我先将整理好的地契拿来给祖父您看，然后再给叔父们分下去，让他们赶紧收拾收拾东西搬出风府。”
“搬个屁！”风老太爷将茶杯盖砸向风瑾瑶，“不孝的丫头！你是想气死老夫吗？”
“我又怎么了？”风瑾瑶一脸无辜和茫然，眼底却是笑意涌动，“明明是祖父您下令让我做的事情，怎么又是我不孝了？”
风老天爷指着风瑾瑶，气也不是笑也不是：“鬼丫头！就你敢成天变着法儿地气老夫！”
风瑾瑶嘻嘻一笑。
大概没有人比风老太爷更了解战场的残酷，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没人知道哪一日就会失去第二个，风老太爷固执地让六房长幼住在一起，大概也就是想多看看他们吧，如今住在一起都是聚少离多，若是分了家，能见面的机会怕是更少了。
“老太爷、瑶小姐，”北风耳朵一动，上前一步，“几位爷都来了。”
“哼！”风老太爷冷哼一声，“让他们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