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身边没有太多人,上官雨只觉无所遁形,一时错愣,便就连闪躲都没有,就那么直愣愣的望着他。
宇文放那边也没动。
其实方才他刚一进那大殿就一眼认出了她来,虽然昨天在街上也只是在芸芸众生之中那么匆匆一瞥,他也没往心里去,甚至于也许以后不再碰面,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起有这么个人来,但是很奇怪,再次遇到时他就能在众人之间第一时间感知到她的存在。
明明是看着那么不起眼的一个女孩子。
方才他一路走出来时还一直在心里觉得怪异,这才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
这时候,两个人,四目相对。
隔着挺远的距离,他却依旧能感觉到她眉目之间的光芒——
曾经让他觉得惊艳,这时候甚至隐隐能牵动胸中雀跃的那种明亮的光……
程玉珩追出来,见他驻足,就也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只是这时候上官雨已经移开了目光,仍是低眉顺眼的陪坐在最下首的位置上。
程玉珩摇头晃脑的咂咂嘴,感慨道:“荣国侯是故意的吧?弄了这么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目丫头来充数,这傻孩子,怕是还不知道就要被卖了吧!”
宇文放才刚回京,本来他是一直有在关注宇文拓方面的一举一动的,就算以前没细查荣国侯府,既然现在皇帝赐了婚,他就不会放过和唐家有关的任何细节,可是不凑巧赶上是在项王谋逆案才刚爆发不久的这个当口上,他就暂时还没顾得上唐家那边。
此时听了程玉珩的话,他就随口问道:“她是唐建渊的哪个女儿?”
“说是第三个!”程玉珩撇撇嘴,“据说身体不大好,从小就住在外面的庄子上养病,应该是这次为了应付姑母这边才特意接回来的。”
他倒是消息灵通,说着又是一脸的惋惜,“唐家倒是还有另外的两个庶女,不过我大哥的那个名声你也知道,这知根知底的姑娘要是被许了这门亲事,保不齐这喜事还没办就要先办丧事咯……”
程玉瑾家中已有妻室不说,单说这人贪花好色就是出了名的,经常流连风月场所,更是为此闹出过不少的丑闻来。
程皇后训诫过他多次,就连皇帝也为此敲打过定国公,可程家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的嫡子,他就是那么个死不悔改的德行,谁还能真把他拖出去砍了吗?
反正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事,最后索性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随他去了。
宇文放抿了抿唇,若有所思。
程玉珩却是自说自话,鄙夷的冷嗤了一声:“反正这门亲事就算成了也只会不得善终。以前没觉得,现在看这荣国侯还当真是不厚道,既然都已经站了晟王的队了,又何必要再赔上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来掩耳盗铃呢?以前都传他对那个外室如何如何的情深意重,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吧?要真那么有情有义,又怎么会推了那女人生的女儿进火坑?”
宇文放闻言,只是笑了笑,抬脚继续往前走:“走了!你还是跟着我一道儿出去吧。”
“当然要跟着你走了,要不然遇到御林军盘查就麻烦了。”程玉珩颠颠儿的连忙跟上。
不想两人才刚从后宫出来,宇文放就被皇帝派来的太监总管常喜给拦了。
而此时的凤鸣宫里,被常贵妃这么一搅局,程皇后就有点心力交瘁,也不好再当面给自家侄子做媒,所以就闲聊了两句便借口身体不适,打发了刘氏等人。
待到这些人一走,她便就狠狠的一挥袖,将手边茶碗掀翻。
茶水沿着桌角流下来,脏了她的裙子。
“娘娘!”一个宫女惶恐的立刻过去给她擦,却被她狠狠的甩了一巴掌,“放肆的东西!”
宫女捂着脸,跪伏在地,虽然委屈的不行却连哭也不敢,只连连告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秦嬷嬷心里叹了口气,走上前去,一边把茶碗拿起来放好,一边训斥道:“笨手笨脚的,怎么做事的?”
那宫女也不敢反驳,只是战战兢兢的磕头请罪。
程皇后不过是拿她撒气罢了,秦嬷嬷看着差不多了,就横过去一眼:“还不滚下去!”
“是!”宫女如蒙大赦,连忙爬起来退了出去。
秦嬷嬷给程皇后清理好裙子,方才劝道:“娘娘消消气,明知道那周氏居心不良,您难道还要中她的奸计不成?千万不要因小失大!”
“那个贱人!”提到周贵妃,程皇后就咬牙切齿,“仗着有些狐媚手段会勾引皇上,就不把我看在眼里,现在就连她生的那个贱种也不安分,居然妄想着往龙椅上爬!”
周贵妃的出身一直都是她所诟病的,但偏偏对方有手段,多年来盛宠不衰,这就更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程皇后越想越气,脾气就越发的控制不住了,“还有那个刘氏,也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她也不想想,当年要不是有本宫给她撑腰,她能嫁给唐建渊吗?现在倒好,自以为攀上高枝了,就想拆本宫的桥?她当本宫看不出来?她现在对本宫就是个当面敷衍的意思,她还真以为晟王能成事呢?”
“娘娘,说好了不生气的,既然您心里什么都清楚,那就更犯不着跟他们动气,最后伤得还是自个儿的身子。”秦嬷嬷苦口婆心的劝,一边给她抚着胸口顺气,“且不管那刘氏背地里打着的是什么算盘,总之荣国侯府的这条线咱们是绝对不能放的,为免夜长梦多,之前说的那件事也还是要赶紧定下来才好。刘氏一心为了她那女儿,但她一个妇道人家,她怎么想的不重要,重点还在荣国侯身上。”
她说着,就和程皇后交换了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继续道:“荣国侯和刘氏之间的关系怎样您最清楚,别看唐家的三小姐是个庶出的,可是这些年为了保她,荣国侯可没少驳刘氏的面子,刘氏想把人接回来捏在手里,荣国侯就是不肯答应,现在要不是女儿家到了许嫁的年纪,怕是也还落不到刘氏的手里呢。娘娘,最后鹿死谁手,还为未可知呢!”
这些也原都是程皇后打算好的,只是她和周贵妃置气多年,一看到对方就压不住火,这时候冷静下来,就也肃然点头:“你说得对,荣国侯的立场才是关键!一会儿你就回一趟国公府,告诉母亲也不必过来见我了,让大嫂明天一早就去唐家提亲,先把两个孩子的八字拿来合一合。另外也别提什么纳妾不纳妾的了,就明着告诉唐建渊,咱们程家以平妻之礼聘他的女儿,将来再等这丫头诞下麟儿,瑾儿现在的媳妇也可以休弃,她就是定国公府的未来主母。”
公、侯两爵之间本来就差别巨大,荣国侯府的一个小小庶女,根本就不够资格做堂堂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更何况唐晩和唐念的出身又不光彩……
为了拉拢唐建渊,程皇后这次是真下了血本了!
秦嬷嬷却有些迟疑:“唐家三小姐的出身……只怕舅夫人不肯答应吧?”
程皇后满不在乎的冷笑:“她答不答应无所谓,家里的事还轮不到她做主,你只把我的意思带给母亲就是!”
秦嬷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想着自家主子的脾气,最后也只能作罢,“是!奴婢这就过去。”
“等等!”程皇后又叫住她,不耐烦的以眼神示意,“先把给晟王拟的聘礼礼单给皇上送去吧!”
“是!”
秦嬷嬷转身去书房取礼单,这边周贵妃和刘氏母女一行已经出了凤鸣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