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面是一小片池塘,池子不大,但是水很深,里面养了几十条锦鲤,红的黑的,每逢争相抢食的时候就颇为壮观。
彼时那岸边正蹲着一个人,手里拿着半截树枝在逗鱼。
他穿了一身青灰色绣暗纹的衣袍,玉冠束发,看身量是个成年人,此刻蹲在那里的画面就很有几分别扭了。
看他衣物的料子以及装扮,显然不是府里的下人,可重点是上官雨看着他的背影就莫名觉得眼熟。
唐家可是没有这么一号人的!
上官雨冲过来的时候动静很大,他也没有回避的意思。
因为这人方才偷听了她和妙云的对话,上官雨对他戒心很重,狐疑的绕到旁边,待到看清楚他的侧脸之后就着实一惊,脱口道:“太子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
说完了才察觉自己失态,于是连忙屈膝行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安好!”
同时心里却是不由的一阵紧张。
宇文放来了,刚刚她听胥乐说过,可是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她飞快的回忆刚才自己和妙云说过的话,虽然有些过激,但好在提到唐念的那句说得本就含糊,想来倒是不至于叫人怀疑到她的身份上来。
“起来吧!”宇文放却是饶有兴致的转头看了过来,面上笑容和煦,“你居然认识本宫?”
上官雨:“……”
这是重点么?重点是你刚刚躲在这里偷听啊!
这位太子殿下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上官雨重新站直了身子,压着心里尴尬,恭恭敬敬的回他:“昨日在凤鸣宫,有幸见过殿下一面,臣女唐突,还望殿下莫怪!”
“嗯!”宇文放点点头,倒是没有从她的回话里挑什么刺。
这位太子殿下还算厚道……
上官雨微微松了口气,就听他话锋一转,又突然说道:“本宫奉皇命过来给你家大小姐送些赏赐,可是荣国侯和世子都不在,你家大哥又行色匆匆好像很忙的样子……一时无聊,就随便逛逛了。”
上官雨:“……”
刚才唐逸从陶然居出去,他必然是看见了……谁说他厚道来着?这不马上就来了个秋后算账的软刀子吗?
上官雨面上难掩的又是一阵尴尬,她看着蹲在地上,笑容可掬、一脸人畜无害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蹲在地上,笑容可掬、一脸人畜无害的看着她……
他蹲着,她站着……
太子殿下您难道就不觉得这个画面不太和谐吗?
这话当然上官雨也不能说,毕竟——
谁知道这位太子殿下是不是就有个蹲着说话的嗜好呢?
陪了个略腼腆的笑脸,上官雨轻声的解释:“是我们府上怠慢了,还请殿下恕罪!我大哥也是刚刚回府,这会儿又急着出门赴约,并不知道殿下到访……要不殿下先去正厅稍坐?臣女这就去请母亲和大姐过去接旨……”
“不着急!横竖本宫今天来都来了,等着荣国侯回府就是。”上官雨抬脚要走,宇文放却摆摆手,一副大度的模样,说完,还没等上官雨反应,紧跟着又是一个转折:“听说侯夫人这会儿正在待客给你议亲?她那边也别去打扰了……”
上官雨:“……”
这位真的是一人之下的当朝储君吗?别是个脑子被驴踢过的吧?
嘴贱不会说话的人上官雨见过不少,但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又壶壶提得精准的——
嗯!太子不愧是太子!一般人肯定做不到!
上官雨实在不想再和他周旋了,便就礼貌的扯出一个笑容来:“那殿下您请随意,男女有别,臣女就少陪告退了!”
屈膝福了福,刚要转身——
下一刻,尊贵的太子殿下就又极具亲和力的绽放出笑容来:“不就是一个程玉瑾吗?你要不想嫁,那本宫给你出个主意?”
他那表情看着就不怎么认真,分明就是拿人开涮的!
这位殿下是吃饱了撑的吧?
“……”上官雨面上表情一僵,嘴角忍不住的想要抽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下去。
反正不该听也是被他给听了去了,上官雨索性心一横,陪他演戏了!
她用一种受了惊的兔子一样的眼神小心翼翼的瞅着他,也学着妙云方才的样子,磕磕巴巴道:“我……程世子是殿下的表弟……”
意思是,您不得向着自家人啊?!
“可不就是得托这层关系吗?”宇文放深以为然的笑道。
“他肯听殿下的话?”上官雨本能的觉得这人居心不良,面上却伪装出一副懵懂模样,问得颇为天真,还带着点儿小心翼翼的期待和试探。
宇文放拿手里树枝戳了戳刚好游到他脚下的一条鱼,漫不经心的吐出一口气:“呜……他听不听本宫的,本宫不太确定,但他肯定是不敢跟本宫抢的!”
“什……什么意思?”上官雨这回是真的结巴了。
宇文放终于扔掉树枝,拍拍袍子站起来。
他的身形颀长挺拔,站起来就有种玉树临风的儒雅气息扑面而来。
上官雨僵立不动,他款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她,眸子里却有些堪比星屑的光芒闪烁。
上官雨仰头看着他的脸,忍不住的眼皮直跳。
“本宫娶你怎么样?”他问得随意,倒是一板一眼的分析给她听,“你看啊……本宫既是他的表哥,身份又比他贵重,不管是倚老卖老还是仗势欺人,都占着绝对优势,肯定成。”
最后一句话,突然莫名的严肃自信……
都说在朝堂之上这位太子殿下的日子不好过,可是你要找自信也不是这么找的吧?
上官雨直接就想一个巴掌甩过去!
这种玩笑,怎么能随便开?
且不说他是个一本正经的当朝太子,就算他不要脸……她还是荣国侯府规规矩矩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呢!
要依着上官雨以往的脾气,就算碍着身份不能揍他一拳,也是扭头就走的。
眼前这个“登徒子”笑容颇为文雅。
上官雨却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倒退两步,像是慌不择言的指着他大声道:“可……可是你克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