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十八正要退出去让她更衣。
上官雨抓着手里的衣服拧眉问道:“太子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封十八恭敬的回:“殿下说要带您去个地方,您穿女装出入不方便,时间紧迫,小姐快换上吧。”
说完,退出了门外,关上门守在了门口。
上官雨暂时想不通宇文放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过她倒是不担心对方会把她给给卖了。
那衣裳似乎是照着她的身量拿的,虽然细节不到位,可穿在身上大小还算合适,并不见怎样的违和。
上官雨又拆了发髻上的饰品,将长发整个束好,扣进了帽子里。
最后把自己的衣裳首饰打包成团,夹在臂弯里推门而出。
“三小姐换好了?”封十八立刻退开一边,侧身给她让路。
上官雨自屋子里出来,就递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带路。
封十八引着她自前门出了院子,那里正停着宇文放的马车,四个侍卫牵着马,站的稍微有点远。
上官雨站在门口,微微仰头看着对面的一座大宅。
封十八解释:“是太子殿下的一处私宅。”然后替她打开了车门。
宇文放一夜没睡,这时候本来正靠着车厢壁闭目养神,刚打了个盹,听见响动就立时睁开了眼。
他稍稍坐直了身子,看了上官雨一眼:“来了?”
看样子是真的很疲惫,说话时候的声音略带黯哑,也没有了平日里精神抖擞的精气神,看上去倒是稳重了许多,是个真文雅的当朝太子。
上官雨也没等人上来伺候,自己手撑着车辕跳上车,钻进车厢里,顺手将手里团成团的衣裳扔到一边的角落里。
她没往宇文放身边凑,与他隔着桌子坐在了门口。
宇文放看着她这一连串行云流水一样的动作,唇角不禁勾起一抹笑,然后一抬下巴,示意外面的封十八:“走吧!”
“是!”这辆马车很大,完全衬得起当朝储君的身份,只是上官雨上车之前有仔细的打量过一遍,没有在上面看到东宫的标志。
封十八亲自驾车上路。
宇文放看了眼上官雨的脸色,笑道:“怎么,亏心事做多了,昨晚担心的一夜没睡好么?”
对于他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上官雨已经见惯不怪了,闻言,只瞪了他一眼,反唇相讥:“那么太子殿下呢?也是因为我做的亏心事受了连累,所以一晚上没睡好?”
宇文放对她的恶语相向并不介意,反而公然打了个呵欠:“是啊……因为你闯的祸,本宫被父皇抓壮丁在御书房呆了一整个晚上,琢磨着要怎么给漠北王廷交代一下才不至于引发两国战火。”
这本就是一句戏谑的调侃,当不得真的。
他只以为是上官雨设计的唐琦,并没有把随后发生的此刻事件也联想到她身上。
至于上官雨——
拓跋博瀚是唐逸杀的,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也并不心虚。
只是宇文放突然提起了这茬,她也就接口说道:“不就是给晟王殿下换个王妃么?碍着您什么事了?”想到昨天在晟王府听到的消息,又加了一句:“话说回来,晟王娶了拓跋氏的那个小公主,不还等于是变相的替殿下您挡了灾了吗?这么算下来,您是不是应该谢谢我?”
“呵……这不正谢着呢么!”宇文放闻言,便就洋洋洒洒的笑了起来。
“什么?”上官雨不解:“您这么神神秘秘的,到底是要带臣女往哪里去?”
“一会儿到了你就知道了。”宇文放却是卖了个关子。
只是笑过之后,他似乎已经有了些精神,不像刚才那么疲惫了,便就绕开桌子挪过来,蹭到了上官雨身边。
上官雨嫌弃的拧眉看他。
宇文放却对她这个眼神视而不见,紧挨着她坐下了。
外面就是车门,上官雨也没地方躲,眉心直接拧成了疙瘩。
宇文放屈膝坐在她旁边,除了故意挤这点地方紧蹭着她的肩膀了,倒是并没有别的逾矩。
上官雨今天也确实没什么精神应付他、和他较劲,别扭了一下就斟酌着忍了。
宇文放倒是奇怪了,不仅转头盯着她看,见她的脸色是真的有点不太好,眼睛里也隐隐有血丝,才觉得诧异,微微拧起了眉头:“昨晚真的没睡好啊?按理说可不应该的,本宫觉得你胆子没那么小,还是昨晚你们府上又出事了?唐琦闹了?”
唐建渊昨晚一整晚都和他一样的呆在宫里,他自然是不可能回去处置唐琦的,如果唐府之内昨夜真的不安生的话,那就只可能是唐琦自己闹的。
上官雨敷衍他:“没有!我姐姐病了,我昨晚陪她来着,没怎么睡。”
“姐姐?”宇文放玩味着这两个字,微微沉吟,眼睛里有种异样的情绪浮动,不过上官雨今天精神不济,并没有注意到。
宇文放见她看上去有些烦躁,似乎情绪不佳的样子,就也识趣的闭了嘴,继续闭目养神。
马车走了有一刻钟的工夫就再度停了下来。
封十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殿下,到了!”
“嗯!”宇文放睁开眼,低头飞快的整理了一下衣袍。
彼时上官雨还有点不明所以,只呆坐着看着他。
宇文放拾掇好自己之后,见她还愣着,就冲她略一挑眉,示意她开门。
上官雨狐疑的推开车门,率先跳下车,抬头一看,却赫然发现宇文放把她带到了大理寺外。
府衙的大门敞开着,门口有四名衙役把守,门脸两边矗立着表情凶恶的石狮子,一侧还立着一架古老的鸣冤鼓。
“来这里做什么?”上官雨越发不解。
这位太子殿下总不能是骗了她来过堂审讯她的吧?
这时候,宇文放还没有马上从马车上下来,只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卷纸笔先拍在了车辕上,低声提醒她:“拿着!”
“呃……”上官雨听见身后的动静,连忙转身。
彼时府衙门口的衙役已经搬了垫脚凳出来。
上官雨的反应也还算快,连忙将那卷纸笔拿在了手里,快速的闪身到一旁。
“卑职见过太子殿下!”衙役们奔过来,先跪地请安,然后才爬起来将垫脚凳摆放好。
宇文放这才起身自车内款步下来。
因为两人出门早,此时太阳也才刚刚升起来不久,感受不到温度,光线并不刺眼,却很明亮。
宇文放自高处下来,他的眉目俊朗,举止雍容,沐浴在阳光之下,长身而立,就有一种叫人不敢直视的华贵威仪。
“都免了吧!”他轻道了一声,然后就旁若无人的朝台阶上走去。
上官雨暗暗提了口气,飞快的定了定神,连忙跟上。
几个侍卫没有跟随,只有封十八和上官雨跟着他进的大理寺。
进门绕过影壁之后,他方才用眼角的余光往后扫了上官雨一眼,一边走,一边声音低沉稳健的提醒:“把头压低,一会儿不用说话,跟着本宫就行。”
上官雨虽不知道他带她过来到底是要做什么的,不过既然来都已经来了,她也索性就定下心来,听他的安排,飞快的调整好状态,垂眸敛目,规矩本分的跟在他身后。
“太子殿下!”一路上不断有早起过来当值的官员给宇文放行礼,打招呼。
宇文放目不斜视的直行而过,最后进了大理寺左丞日常办公的那个院落里。
“见过太子殿下!”里面当差的官员没有想到一大清早太子会突然驾到,都不免有些慌乱,连忙跪地请安。
“嗯!”宇文放略一颔首,脚下步子不停,只随口问了句:“梁宁之来了吗?”
说是问话,他却没停,直接就进了最里面的堂屋。
大理寺右丞梁宁之也是一个晚上没睡,回到这边来整理好昨夜在宫里记录下来的证词又将晟王府送过来的证物一一送去证物房妥善的保管,这也才刚回来想眯一会儿,可不曾想屁股都还没坐热呢,就迎来了这尊神。
他连忙打起精神从桌案后头绕出来,迎着宇文放一揖到底:“下官见过太子殿下,殿下昨夜辛苦,这一大早的怎么没有回府歇息,反而到纡尊降贵到微臣这里来了?”
宇文放并不与他废话,只道:“昨天晟王府里的刺客案,初期的卷宗都整理好了吗?这件事至今没个说法,本宫也不好闲着,带人过来抄录一份卷宗回去参详一下。”
刺客没抓到,拓跋博瀚遇刺一案还提不上审讯的日程,但是这么重大的一件案子,朝野瞩目,太子会亲自过问十分的合理。
梁宁之完全没有多想,只道:“刚整理好送到证物房暂时存档了,殿下稍候片刻,微臣这就去取来。”
说着,一边往外走一边从怀里掏钥匙。
宇文放却没有等,直接跟着他转身出门:“这些大案要案的卷宗和相关正屋还是不要随便到处拿的好,本宫带了人来,过去誊写一份就好。”
以往太子和各亲王来查阅某个案子的卷宗的情况都有,梁宁之也不以为意,连声称是。
证物房所在的那边院子,有重兵把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到了院子外面,封十八就很自觉的止步。
上官雨一直埋头跟在宇文放身后,本本分分的,存在感很低。
梁宁之开了右面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里面林立摆放着许多的柜子和架子,他将两人带到一处柜子前面,又掏出钥匙开锁,打开之后就让到一边:“微臣整理的卷宗和目前所有相关的证物都在此处,请殿下过目。”
宇文放没看别的,只拿起卷宗翻开了大致扫了两眼,然后就反手拍到上官雨手里:“快着点!”
“是!”上官雨粗着嗓子用很谦卑的声音应了,一直也没有抬头,拿着卷宗到门口的小桌子旁边,然后打开手里的纸卷,拿出笔墨誊写。
宇文放闲来无聊,就站在柜子前随意查看其它证物。
梁宁之垂手站在后面,已经困到快要头点地了也不好擅自离开。
宇文放倒是很体贴的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昨夜梁大人也辛苦了,回去找个地方眯会儿吧,这里不用你陪着了。”
“这……”虽说他昨晚一夜没睡,现在没事去补个觉情有可原,可是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却又总觉得不太得劲,直到宇文放再次表示无妨他才不再退却,谢恩之后就先行离开了。
待他一走,上官雨就马上搁了笔走回宇文放面前:“你到底想干嘛?”
宇文放的脸上这时候却没有了一丝半点平时的戏谑,他先是深深地看了上官雨一眼。
这屋子里架子和柜子太多,夹缝里光线暗淡,上官雨被他这一眼盯的,莫名就是心里打了个突儿。
宇文放却是一声不吭,拽了她的手腕轻车熟路的将她带到另一个柜子前面,然后从袖子里滑出一把钥匙开了锁。
上官雨一直略带着防备,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宇文放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打书信,一共七八封左右的样子,全都拍到了她的手里。
从始至终,他一声没吭。
上官雨捧着手里的书信,狐疑不解的盯着他,他才说道:“自己看!”
上官雨这才狐疑的低头看向手里的书信,乍看之下,便是勃然变色——
信封上的笔迹,是她父亲上官泓的!
所以——
这些书信,就是传闻中左相和项王之间往来密谋的书信吗?
也就是——
所谓的谋逆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