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十八本来看见自家主子强抱人家小姑娘,已经没眼看的别过脸去装瞎,这会儿眼见主子要被当成登徒子揍了——
虽然觉得很合理,却也不敢袖手旁观,只能昧着良心抢上前去一步,一把拦下了上官雨已经挥到宇文放头顶的木条。
上官雨眼睛通红,胸口起伏的厉害,一记眼刀就朝他甩过来。
封十八觉得自己很不要脸,闪躲着避开她的目光,小声提醒:“三小姐息怒!”
您要揍得可是太子殿下啊!虽然他未必会介意被您揍,可下次您再想揍他好歹挑我不在场的时候啊?要不然我交不了差他下不来台的,多尴尬啊……
封十八觉得自己攒了一辈子的脸皮都在小姑娘羞愤委屈的一瞪中烟消云散了。
上官雨知道不是他的对手,只能作罢,愤愤的松了手。
封十八拿着木条默默地走到一边,假装修篱笆。
宇文放揉着腰直起身来,心道这小丫头下手是真够狠的,正难受的,抬头看见上官雨小脸通红又气又怒的模样,的确也是觉得有些尴尬了。
不过好在太子殿下身为一国储君这么高的身份,脸皮之厚远不是封十八之流能比的。
只尴尬了那么一小下下,这人就舔着脸一副苦相的继续哄小姑娘,指着上官雨,委屈的数落:“你就说吧,本宫见你没几回,但是回回不走空,这都放过你多少马了?刚才也是你先敞开怀抱,本宫才勉为其难的抱了一下的……”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儿上官雨就七窍生烟。
她还想动手,可是料想有封十八在场不可能让她真的把太子揍一顿,何况——
她已经认出了之前在宇文拓书房里的人就是宇文放,这位太子殿下表面看上去温文尔雅,人畜无害的一副文人样子,实际上轻功和武功她都自知远不是对手。
上官雨有气没处撒,是真鲜有的有点抓狂。
宇文放看她这个样子,倒是有点良心发现,知道自己逗她有点过了,于是赶紧换了副笑脸,摆摆手道:“算啦!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嘛,也值得你这样?本宫若是真的要同你计较,早就不是现在这样子了。”
说着,四下里环视一眼:“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不是急着回去吗?先走吧!”
他略一侧身,让出路来,邀请上官雨同行。
上官雨对他怒目而视。
这位太子殿下总是神出鬼没,并且有意和无意的都窥测到了她的许多秘密,虽然他总是拿这些事在言语之间调戏她、沾点便宜什么的,但实际上却好像是真的没有恶意。
起码——
迄今为止,是没拿这些事对她发难过的。
上官雨不是不领情的,只是他跟这人非亲非故,敌友莫辨的,满头的小辫子被人家攥在手里……这种时时悬心受制的感觉并不好受。
也不是说宇文放这人有多惹人厌烦,而实在是她如今的处境艰难,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时时应付他突如其来的找茬。
一再退让,不如釜底抽薪!
上官雨心下飞快的做了决定,举步朝他走去。
她的表情,莫名的严肃下来,虽然不见怒,却也似乎并不是个讲和的样子。
宇文放心中略有狐疑,还是含笑等着他走近。
上官雨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突然一伸手,冷声道:“太子殿下,可以先把拿我的那条披帛还给我了吗?”
“呃……”宇文放面上维持的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就这样突如其来的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认出他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他怔了怔,看着眼前这面目清冷的少女。
旁边封十八听得一头雾水,偷偷转头偷瞄。
上官雨直视宇文放的目光,不再含蓄隐忍,而是单刀直入,字字犀利的与他摊牌:“殿下!我记得我之前和您说过一次,你我之间,是互不相欠的,好像您没往心里去?”
那天她去侯府后巷拦截程玉瑾,宇文放出现的时候,她有含蓄的提醒过,他们之间应该互做交易,互不干涉的。
但是很显然,这位太子殿下对找她茬儿的这桩事,乐此不疲,并没有听进去。
宇文放自然也知道她指的什么,张了张嘴,刚要说话,上官雨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我不是开玩笑的。我承认,殿下您知道我许多不想为外人道的秘密,可是在您窥测到我秘密的同时,我难道不是也抓住了您的把柄了吗?我承认,您知道的那些事,一旦您不想替我隐瞒了,抖出来我会很麻烦,可是我知道的和殿下您有关的那些事,如果我说出来——恐怕您就不只是会有麻烦这么简单了吧?今天,您潜进晟王书房,是有秘密的吧?还有上一次深夜现身左相府邸附近,也不单纯就是个巧合吧?虽然我这样说是有些卑鄙,可是殿下,那夜您借我的那件衣裳我还留着呢……您懂我的意思吧?”
宇文放慢慢敛了面上笑容,语气却依旧散漫,不见得就有多少认真。
他沉吟:“所以……现在你这是在威胁本宫?”
上官雨道:“我只想和殿下井水不犯河水,并不想威胁您,但如果您再不离我远一点,我就不确定我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了。您是天潢贵胄,龙子皇孙,有的是家国天下的大事需要您去费心操劳的,似乎犯不着与我这区区女子死磕硬碰吧?所以,今天索性就把话都说清楚了,我不想与您为难,但是也请您以后尽量的和我保持距离,我们互相替对方保守住以前的秘密,以后就各走各路,互不相干了,这样就好!”
上官雨一口气说完。
她觉得自己是把话说得足够明白也诚恳了。
宇文放抿抿唇,垂眸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最后,他重新抬起头。
上官雨暗暗提了口气,严阵以待。
然后,他说:“你确定不是因为听了本宫会克妻的流言才故意找借口避开本宫的?”
上官雨:“……”
他用一本正经的口气无比认真的问出这句话,上官雨只觉得一口气梗在胸口,前面好不容易渲染出来的决绝的气场就这么瞬间溃散。
“不是!”她大声怒吼,横竖这人油盐不进,这会儿她是连话也懒得说了,再次伸手:“把披帛还我!”
宇文放盯着他擎在半空的手掌,一动不动。
上官雨恼了,就要亲自动手往他怀里去逃。
宇文放直接胸膛一挺,迎了上来。
上官雨吓了一跳,这才猛地回过神来,还好手还没碰到他,刚要缩回来,宇文放却是眼疾手快的趁势一把捉住她的指尖。
上官雨一惊,趁她怔愣失神的时候,宇文放就更是得寸进尺,手掌一滑,就将她的右手死死的攥在了掌心里,拉着就走。
他的手掌宽厚温暖,上官雨被他拽了个踉跄,连忙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
“你松手!”上官雨想甩开他,可宇文放是存了心的不让她得逞,脚下生风,走得太快,以至于上官雨一路都是跌跌撞撞的被他拖着,力气都使不上。
晟王府的侍卫此时正分散了四下搜查刺客,并没有按照正常的时辰换岗巡逻。
宇文放拉着上官雨一路走,一直到远远地看见了大门口的影壁,方才主动松了手。
上官雨往旁边退开两步,揉着被他握得滚烫的手,刚要发怒,身后另一条小路上就看见妙烟和唐宇被王府的小厮引着匆匆行来。
“小姐!”妙烟隔着老远喊了一声,然后小跑着迎上来。
唐宇打发了引路的小厮回去,也快走两步迎上来,拧眉道:“到底怎么了?刚……”
“二哥!”上官雨叫了他一声。
唐宇本来是听见闹刺客就一直的心里不踏实,这时候才看旁边的宇文放,立刻躬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荣国侯世子免礼。”宇文放略一颔首,这时候已经恢复了平日里衣冠楚楚的太子作风,正在说话间,严礼刚重新巡视完王府最外围的布防回来,一进门就看见这边宇文放三人,于是赶紧迎上来:“见过太子殿下,世子和三小姐好!”
上官雨心里憋着闷气,又恐让人看出来她和宇文放之间有什么,黑着脸不说话,只悄然垂下袖子把右手藏到袖子底下。
宇文放对严礼道:“本宫下午还有事,急着回府,老三说要留十八在府上帮忙认一认刺客,你安排晟王府的人送本宫的仪仗回去吧!”
他是太子,他说要走,谁还敢拦着不成?
“是!”严礼恭敬应下,“殿下请,属下这就安排人送您!”
他躬身让路,请了宇文放出去。
宇文放转头看了上官雨两人一眼,却只对唐宇说道:“本宫有事,先行一步,你们兄妹叙话吧!”
说完,就目不斜视的抬脚先走了。
封十八跟着出去送,上官雨不想和他们走一路,站在原地看着他玉树临风的背影,心里落差巨大——
一个人,怎么可以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人前人后两张面孔随意切换,收放自如……
外间对这位太子殿下的风评,一直都是中规中矩的,说他秉持中庸之道,性格内敛不张扬,并不是个太有决断和主见的人,可是经过今天,上官雨就像是当场撕开了他的面具一样,终于可以肯定的判断,这个人绝不是外界传言那样的性格。
他只是隐藏的太好,一直用了那样一副面具示人,事实上却是个心机深沉、深藏不露的人。
这样的人,远比表面上看去就深沉又冷酷的宇文拓更可怕也更难对付!
偏偏——
他还知道她的很多事!
一想到这一点,上官雨就心里发毛,暴躁不已。
唐宇也是目送了宇文放离开,等重新收回目光才发现她也正盯着那个方向,而且脸色很是不好,不禁道出心中疑惑:“你怎么会跟太子殿下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