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大觐的女子怎么那么蠢?”宇文蓉和拓跋博瀚等人都已经挤进那正屋里去了,拓跋文鸢这一次居然落了后,并且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上官雨身后,她的语气轻缓,声音也不高,在旁边比比都是议论声的人群里听起来并不是怎么的突兀。上官雨闻言,转头看向她,她就大大方方的展露一个笑容,表情颇为天真烂漫的继续说道:“难道不是吗?我听说你们这里的高门大户都是家风严谨的,一个污了清白的女子,就算能借机上位,也是一辈子的污点吧?”
这话,在不明内情的人听来会觉得她是在说唐琦。
而实际上——
妙烟闻言,已经第一个就变了脸色,难以置信的猛然朝她看去。
眼前的这位漠北公主,还是言笑晏晏,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说话的时候更是轻声细语特别的畅快淋漓,可是单就她这两句话,就已经暴露了太多的内容在里面。
妙烟顿时就替自家主子捏了把汗,心中紧张不已。
而上官雨和拓跋文鸢四目相对。
拓跋文鸢面上笑容一直明朗无瑕,只是这个表情和眼神里挑衅的意味上官雨却是能够领会的。
她沉默了一阵,就在拓跋文鸢已经做好准备要欣赏她狼狈相的时候……
“是啊!”上官雨说,脸上绽放的笑容竟是和拓跋文鸢如出一辙,“她们怎么可能有文鸢公主聪明?即使要上位,污的也是别人的清白。”
妙烟听得,又是心里猛地突了一下。
拓跋文鸢始料未及,一开始还没有太反应过来,下一刻,那个明媚微笑的表情就僵硬无比的变成了挂在脸上的面具。
因为她自认为是洞悉了上官雨做的小动作,这就等于是抓住了对方的把柄,所以这才有恃无恐,想要恐吓对方的。
完全没曾想,丑事被揭露,上官雨居然会是这么一副从容镇定的模样,甚至于——
她居然还直接从自己的这一句话里就已经猜出来了唐琦这件事是她拓跋文鸢所为!
威胁恐吓别人是一回事,但是反过来如果再被别人抓住了把柄,那就不好玩了。
“啊?你在说什么啊?”拓跋文鸢飞快的压制住心底的慌乱,只当是自己刚才口误,居然一瞬间就变成了一副一脸无辜的模样。
她这样变脸的功夫已然是看得妙烟眼花缭乱。
上官雨听着她说,面上始终带着那种明媚到近乎刺眼的笑容,完全不为所动:“我方才还一直在想,就算我大姐的人缘再不好,可是今天在场的谁会有那个动机和胆子来公然打晟王的脸构陷她……不得不说,文鸢公主这招移花接木用得真漂亮,要不是你不打自招,我还真料想不到自己到底是为谁做了嫁衣裳。”
这就等于是当面把话都挑明了。
虽然她自己也身涉其中,就好像完全不怕事情败露似的。
拓跋文鸢看着她的眼睛,脸上假笑的面具已经难以维持。
虽然两人在这里小声的交谈并没有引起身边人的注意,她到底还是有些顾忌,说着就拿眼角的余光飞快的去瞄了眼正屋那边的状况,然后一边继续装傻:“这大白天的,唐三小姐就不要说胡话了……”
屋子里,唐琦逼问唐歆无果,宇文梁的随从已经主动回了话:“两人身上的绳子绑得很紧,绝对是男人的手笔,女人没这么大的力气。而且属下那会儿帮着严管家一起查看了厢房后面的夹道,那里留下的脚印都不是很明显,身上扛着个女子还能做到那种程度的……应该还是会些功夫的。”
“男人?”宇文梁沉吟,转头去看宇文拓。
今日来赴宴的客人,女眷们带着的都是婢女,这样一来——
如果不是晟王府的人监守自盗,那就只能是男宾那边出的问题了。
宇文梁和宇文拓互相对望一眼,显然各自都有各自的想法了。
上官雨也是将那屋子里的局面看在眼里的。
拓跋文鸢敷衍了她一句,本来是要躲开的,不想人还没动,就被上官雨先一步在袖子底下拽住了手腕。
拓跋文鸢低头看了眼,又怕闹出了动静,就低声质问:“你做什么?”
“继续聊一聊文鸢公主你做这件事的动机啊!”上官雨道,就是死死的抓着她的手腕,完全就是一副不怕事儿大的样子,她看着拓跋文鸢的的眼睛,面上犹且还能从容的保持微笑,继续条理清楚的给对方剖析:“我大姐出了这样的事,那么就算我父亲再如何的位高权重,晟王也不可能娶她做正妻了,但是他可能还不太想得罪我父亲,这样一来,他就势必要选一个家世和地位都在我大姐之上,并且提出来就是让我们的皇帝陛下都最好不能反驳的人做新的正妃,以便于让我父亲就算不想接受也得接受。而这个所谓的最合适的人选,难道不就是公主殿下您吗?”
拓跋文鸢一个外来的,跟他们朝廷中人都不搭边,一开始上官雨是真没往她身上想,可偏偏拓跋文鸢自认为是抓住了她的把柄,反而主动来挑衅她。
如今被上官雨直接掀了老底,拓跋文鸢已经是有点儿慌了。
她使劲的试着拽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也没能摆脱钳制,又隐隐的觉得眼前这位唐家小姐似乎就是个无所顾忌的疯子,并不敢和对方撕破脸去冒险,百般思虑之后就只能还是用的方才那一招……
“你真会开玩笑!”拓跋文鸢继续装傻。
“我是特别会开玩笑,可我开玩笑是分场合的!”上官雨生受了她这句话,却是对她紧逼不放:“公主殿下,能不能问一句,这个主意是谁给您出的?”
拓跋文鸢这会儿是真有点怕了她了,只是眼神戒备的盯着她,咬着嘴唇不吭声。
上官雨回头看了眼正屋那边,问:“是晟王吗?”
拓跋文鸢仍是闭口不答,心里只是在不住的后悔——
她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的来招惹这个女人!本以为她攥着对方的把柄,对方就是个软柿子,可以任她搓圆揉扁了来拿捏,没曾想这位看起来柔柔弱弱文静规矩的唐家小姐居然是个刺儿头,不仅如此,更是块狗皮膏药,现在沾上了就完全甩不掉。
“你不说也没关系,不过我还是要给你一句忠告!”上官雨与她对峙,却也没有纠缠她太长时间,估摸着已经把她给镇住了,就不再纠缠,忽的就敛了笑容,开始速战速决:“你们算计谁都行,但是千万不要把我算进去,别人的事我统统不管,可你若是无故惹到我……说句不自谦的话,我没有唐歆那么蠢,也没有唐琦那么好糊弄。而且,最主要的是我这个人脾气不好,我从来不吃亏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这就是明晃晃的警告了!
拓跋文鸢心里窝火,虽然是真的不敢跟她去赌什么鱼死网破,也终究是不甘心,瞪着她冷冷的道:“你这是威胁我?”
“是威胁,也是警告。”上官雨迎着她的视线,不避不让:“公主殿下若是实在无聊,可以试试!”
言罢,居然一拽她的手腕就要往人前去。
这个丫头是个疯子吗?这是要跟她同归于尽?
拓跋文鸢惊慌失措,下意识的往后一缩,防备道:“你想怎么样?”
“适可而止!”上官雨挑眉:“你泼在唐琦身上的脏水就到此为止,横竖她现在已经不可能做晟王正妃了,总不要把她的路全都堵死了吧?”
拓跋文鸢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目光胶着在她脸上,似乎是在权衡,片刻之后才狐疑着开口:“据我所知,你们姐妹之间的关系并不好,你的条件居然就是要我放过她?”
“就是因为关系不好,所以我才更不会替她顶缸。”上官雨一笑,实话实说:“实话告诉你吧,我们荣国侯府和晟王府之间的联姻势在必行,如果唐琦实在不成了,那到最后就只能是我替她了,想必公主殿下也不想将来和我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吧?”
这个理由是说得通的,拓跋文鸢目光四处乱瞄,像是继续在权衡。
上官雨却没耐性继续跟她耗下去了,催促道:“别想了,这件事上你没得选!要么就此收手,咱们各取所需,要么你继续闹下去,咱们看看到底谁更技高一筹!”
技高一筹不技高一筹的不好说,问题是现在拓跋文鸢是有所图的,可上官雨没有。
这种情况下所谓的两败俱伤,也许上官雨无所谓,可拓跋文鸢承担不起。
眼见着这件事是真没得选了,拓跋文鸢也不拖泥带水,只是还有疑虑:“你保证日后也不会揭穿我?”
上官雨略一颔首:“一言为定,我说话算数!”
也不是拓跋文鸢有多信任她,而实在是眼下这个局面之下根本没得选,略一斟酌之后,拓跋文鸢也就果断的点头:“好!”
上官雨莞尔,这才松开了她。
拓跋文鸢活动了一下手腕,到底还是有几分不甘心,又回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这才快走两步进了正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