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
上官雨带着妙烟回到西院，一进门就见妙云在正屋的门口站着，有些神色不属。
上官雨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时候妙云也发现了她，连忙迎上来：“小姐！”
上官雨顺势拍了拍她手背，聊做安抚，脚下步子却是没停，继续往里走：“你们都先去忙吧。”
“是！”两个丫头答应了一声，就没再跟着。
前院闹了差不多一整个上午，可谓天翻地覆，之前钱管家奉命召集各院的婢女去前厅跟程玉瑾对质，因为西院离着最远，后来刚好被程玉瑾一搅和，来传信的人半路就回去了，而她们这边听说前面出事了，怕给主子惹麻烦，就都关起大门，守在了院子里，只能干着急。
后来唐晩回来说没事了，大家也这才松了口气。
可妙云等了半天没见上官雨回来，再看唐晩的脸色也不怎么好，就还是悬心，这时候忍不住问妙烟：“咱们小姐没什么事吧？”
“没事！”妙烟道，一边拉着她的手往侧院走，一边大致的给她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这边上官雨进了正屋，果然唐晩是在里面等她。
“晚晚！”她笑了笑，径直跨进门去。
唐晩本来正在旁边相邻的小书房里的书架前面转悠，闻言方才转身。
上官雨解释：“路上遇到大哥，又跟他说了两句话，所以回来耽搁了。”
唐晩是个极聪明的姑娘，这些事，真的没有必要在她面前欲盖弥彰。
唐晩绕过书桌走过来，脸上的表情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有多不高兴，只是说道：“他跟我说了，让我不要管你的事。”
在唐晩看来，单靠上官雨一个人，是做不成今天这样的局的，里面一定有唐逸的援手。所以那会儿唐逸叫她过去，她当场就质问了唐逸，唐逸没否认，只叫她别管，说自己有分寸。
今天这件事发展下来，唐晩是很揪心的，因为一直以来她都是以保护者的身份在妹妹面前自居的，可是今天却发生了这样一件叫她完全插不上手的大事。
也好在是事情圆满收场了，否则——
唐晩甚至不敢去想一旦这其中有所差池，会导致怎样的后果。
上官雨笑笑：“就是个韩姨娘跟唐歆嘛，我应付的来的。其实那天我回京的路上就遇到她跟唐琦了，当时我怕你知道了要担心，就没告诉你。后来我发现我贴身的玉佩丢了一块，也就是多了重小心，就想着干脆顺水推舟，把那玉佩送给唐琦得了。”上官雨半真半假的给她解释了一通，“没想到刚好遇上程家逼婚，韩姨娘居然真的打了这样的主意。”
她的这番解释，确实没有漏洞，毕竟她那时候才刚回府，唐晩真不觉得她那时候就有处心积虑针对唐琦的理由。
“韩姨娘平时还是很谨慎周到的，这一次想来是事关唐歆，她也是关心则乱了。”唐晩弯身在桌旁坐下，想了想，又不由的奇怪：“对了，韩姨娘的那个丫头呢？”
“我让胥乐帮我把她绑了，关起来了。”事实上，是她盯梢韩姨娘母女，尾随寒露出府时已经顺手把人杀了。
要彻底破一个局，最保险也最直截了当的方法就是让活人闭嘴，让死人不说话。
虽然寒露就只是韩姨娘的一条狗，但如果留着这条狗让她有机会回头咬一口，那么死的就是她了。
上官雨不承认自己是坏人，但她也不觉得自己会是个好人。
唐晩听了这话才算彻底放心，她点点头：“那就好！”
上官雨却想起来另一件事：“那两块玉佩……”
之前唐琦在得到玉佩时候的表现已经很奇怪了，如果说那只是个巧合，那今天唐建渊甚至看起来都对那两块玉佩十分的熟悉，甚至能一眼就辨认出真伪，这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的。
“我问过大哥了。”唐晩拿起桌上茶壶给两人个各自倒了杯水，却是不怎么在意的道：“那两块玉佩原是祖父留给大哥的，说是——好像是传了几代人了吧。”
她递了杯水给上官雨，又怕她因此自责，就赶紧的解释：“大哥本来也不想要，是要找机会还给父亲的，可是他又不经常回这边，一来二去的就忘了。现在正好，阴错阳差把东西给了父亲，以后省得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家族传承的信物？
那就难怪当时唐琦拿到时会是那么一种欣喜若狂的神情了。
可是，唐逸却将那东西处置得那么随便？上官雨是越发肯定，他对唐建渊，乃至于整个唐家都是怀着敌意的。
这个发现，让她如坐针毡，想要寻一个究竟，又着实看不透唐逸的想法和打算，这种未知，莫名就让上官雨觉得心烦意乱。
唐晩喝了口水，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就手拍了拍桌上她刚拿过来的那本《百草集》道：“你还喜欢看这个？”
唐念一直都看话本和游记之类的东西的……
上官雨面上神色却是收放自如，拿了那书本过劳，很珍惜的把稍微有点褶皱的边角压平整了：“延陵爷爷走之前我死皮赖脸跟他要来做纪念的，约好了下次如果有机会再见面才还他，我就是无聊的时候随便翻翻。”
因为某些原因，烈焰谷的人即使悬壶济世也是有自己的原则的，如果不是因为某些渊源，那位延陵大夫是绝对不肯出诊权贵之家的。这些上官雨虽不知道，唐晩却是很清楚的，再加上她一开始也只是随口一问，只以为妹妹又有别的爱好了，根本就没怀疑到身份这一重上，所以这时候也就是点点头，没再深究。
两个人各怀心事，又说了两句话，外面蓝玉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小……小姐，又……又出事了，韩姨娘自戕了！”
“什么？”唐晩和上官雨同时一愣，互相看了眼。
蓝玉道：“就在刚刚，在柴房，当着四小姐的面，四小姐都吓傻了，已经被送回兰苑了。”
唐晩咬着嘴唇略一思索，就站起来往外走：“念念你就不要过去了，我去看看。”
这个韩姨娘，本来就是死路一条了，这个时候自寻短见就实在显得多余了。
“好！”上官雨坐着没动，待到唐晩匆匆的走了，妙烟也刚听到消息跑过来：“小姐……”
她张了张嘴，神色担忧，也只是安慰上官雨：“韩姨娘是咎由自取……”
上官雨回头看她，却是毫无负担的笑了：“她确实是咎由自取。不过么——”说着，神情却是有些寂寥的苦笑了下，“也不得不承认，她对唐歆的确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啊？”妙烟不解。
上官雨站起身来，往内室去更衣，顺手把那本《百草集》带进来放在了梳妆台的首饰匣子上面。
妙烟跟进来帮忙，她这才漫不经心的继续道：“她这是打算给唐歆来场现场的震撼教育呢，也好让唐歆长长脑子。”
若是寻常的场合，韩姨娘的话唐歆未必会往心里去，可是如果是她以死明志告诫唐歆的话，唐歆的记忆总会更深刻一些。
在这世上，怕是也只有做母亲的才能为了自己的孩子做到如此地步了吧。
“就怕四小姐做几场噩梦以后还是一样的不长记性！”妙烟对唐歆可不看好，一边说着一边帮上官雨宽衣。
上官雨笑笑，没再说话。
韩姨娘虽然算计过她，但是她的爱女之心总归是没错的，这件事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也只剩唏嘘了。
这京城之地偏北方，春日里早晚温差大，早上上官雨起床穿得厚实，再加上一上午跑来跑去的出了汗，这时候换了里衣又顺带着换了件薄些的春衫。
这边才刚刚穿戴得差不多，外面就听见有人争执。
“大小姐？”院子里洒扫的小丫头对唐琦的突然到访似乎是意外之余又十分的防备，看起来无措的很。
毕竟——
这么多年，二小姐和大小姐都是楚河汉界彼此划清了界限，老死不相往来的。
这可是第一次，唐琦居然“纡尊降贵”跑到西院来了。
这小丫头只是下头打扫的，虽然对唐晩也算忠心，却毕竟没见过什么世面，并不敢真的阻拦唐琦，只是手里拿着扫把站在大门口，一脸的惶恐无措。
唐琦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挑了挑眉：“怎么？我还进不得这个院子了？”
“不……”小丫头仓惶道，脸憋得通红，头也不敢抬的小声道：“奴婢不敢！只是……二小姐这会不在。”
唐琦自然是看见唐晩往前院去了才过来的，闻言也不见恼怒，只道：“我不找她！”
上官雨一边系着最后的两根衣带一边往外走，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大概就已经心里有数。
她往门口一站，冲着那小丫头的背影扬声道：“行了你忙去吧，请大姐进来。”
“是！”小丫头这才如蒙大赦，赶紧站到了一边。
唐琦循声望过来。
两个人，隔着一整个院子四目相对，她眼中有一闪而逝的寒意，然后仍是被香梅扶着，从容又袅娜了走了进来。
这个大小姐，怕是来者不善吧！
妙烟站在上官雨身后，也是一脸的如临大敌。
唐琦进了屋，正在打量屋子里的陈设呢，上官雨却不跟她废话，开门见山道：“大姐是来找我的？正好这会儿晚晚不在，有什么话您但说无妨！”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随意又冷淡，一边也不正眼看唐琦，只是低头手指拨弄着桌上的茶具解闷。
唐琦看她这个样子，显然是恍惚的愣了一下，随后就是冷笑：“怎么，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你现在就连藏都不屑于藏了？”
上官雨也不抬头看她，只是唇角弧度很轻的笑了笑：“我跟大姐，好像都是彼此彼此吧！”
唐琦现在这个气急败坏的嘴脸，她连看都不用看就能知道有多狰狞丑陋。
唐琦被她噎了一下。
她上前一步，刚想说什么，又看见紧跟在上官雨身边，对自己一脸表情防备的妙烟，于是忍了忍，还是勉强扯出一个冰冷的笑容来：“我难得来一趟，你是连茶水都不准备招待我喝一杯吗？”
不过就是想支开妙烟而已。
上官雨心领神会，妙烟却先急了：“小姐！”
“去沏两杯茶来！”上官雨没让她开口就直接吩咐。
她的语气很平静，面上表情更平静，甚至都没有一点严厉或是警告的迹象，妙烟却知道自己违背不得她，咬着牙屈膝一福：“是！”
末了，还是有些担忧的看了上官雨一眼，这才埋着头快步走了出去。
待她走后，唐琦也给香梅使了个眼色，香梅就退了出去，并且顺手合上了房门，自己守在了门口的门廊底下。
上官雨瞧在眼里，也不阻止。
待到房门闭合，屋子里的光线突然就暗了两分，这时候再看，唐琦的脸色不知何时竟已经冷凝成一片。
她的目光凶狠不已，直接就二话不说一个箭步上前，抬手一个耳刮子朝上官雨脸上甩过来。
上官雨一动不动的站着，就在唐琦的掌风即将贴近她面颊的那一瞬间，她才突然闪电出手，左手一把牢牢握住了唐琦的手腕，同时右手的动作更不含糊，果断的反手一个巴掌就糊在了唐琦脸上。
彼此已经撕破脸皮了，既然都不需要演戏了，唐琦还跑到她这里来耍狠给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