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林心知穿好衣服，顾唯跟李家爷爷打了招呼，说想带林同学出去走走，李家爷爷看了他一眼，心想要带也是他家大孙子带，轮得到你吗？可惜，他家大孙子今天不知怎么的忽然良心发现孝顺一回，给他亲爹送馄饨去了。老爷子扔给他一把药匙，“早点回来，注意安全。我可不想顾家那个老太婆上门来跟我要孙子。”
顾唯拿着药匙下楼，看见林心知要把羽绒服脱掉，赶紧跑过去重新给她系好扣子，接着，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条羊毛围巾给她围上，然后满意地点点头，拉她出了门。
大过年的，街上没什么人，偶尔有几个熊孩子跑出来拿着小炮仗点着玩，一炸吓两个人一激灵，然后相视笑笑。
从一出门，顾唯的眼睛就像是定在林心知脸上一样，心里念念有词：哎呀胖点了啊，还是长点肉好看……头发长长了点，我是不是得再练练自己理发的手艺……其实心知稍稍打扮正常点还是很耐看的……
林心知就默默地走着，手插进新羽绒服的口袋里，心想：好暖和啊。这样的暖，让人觉得即使风雪交加也不会觉得害怕了。
两个人无言地走了一段路，忽然异口同声地问：“你过得好吗？”
“你最近怎么样？”
两个人尴尬地笑笑，然后又异口同声：“挺好的。”
“我挺好的。”
顾唯看向林心知，林心知看着地，实在是不敢抬头，抬头又不知道跟他说些什么。说什么似乎都有点说欲盖弥张。
话那么短，情那么长。怎么掩饰，都是不思量，自难忘。
“在李家玩得开心吗？”
玩？林心知眨眨眼，没反驳，点点头，“挺好的，李家人……人都很好。”
“嗯，李爷爷还要你当他孙媳妇呢。”
林心知无奈地笑笑，“别闹了。”
老人开玩笑的，当真就真的傻了。
“你呢，在欧洲玩得开心吗？”
“不开心啊，”顾唯理所当然地说，“开心我就不回来了。”他扭头看了看身边人。“我牵肠挂肚的人，又能惹祸又能撩人的，真是让人放心不下。”
“撩人？”林心知不懂。
“嗯。”顾唯见她不明白，心想李廉江那个人，应该没对她明确表达过什么吧……“你感觉不出来吗？”
林心知还是不懂，“感觉什么？”
“就是李……”
“都说是玩笑了。”林心知打断他，“且不说我有这份自知之明，就算我脑子烧了……”她顿了顿，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说：“就算我脑子烧了，心里也没有多余的位置可以给别人啊。”
这话一说出口，就像是卸掉了千金的负担一样，让人长舒一口气。
顾唯也认真地看着她，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却也只得笑笑。
“心知，是我错了，我小心眼。”
林心知看着他，似乎是有点不明白。她皱了皱眉，还是问了出口：“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对我怀有某种责任？”
啊？这话从何说起呢……顾唯想了想，似乎，还真是这种感觉……
“顾唯，说真的，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你们就非得觉得对我的事非管不可，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别人来管时，你们会觉得自己的……嗯……”嗯，这话该怎么说？
顾唯笑了笑，“啊，就是觉得自己的心爱之物被别人觊觎了。”他也明白了那天在电话里听到李家老爷子那句孙媳妇时的慌张是从哪儿来的了。“男人嘛，都是这么小气的，我也不例外。”
林心知好笑地看着他，“这种事，女人也大方不起来吧？”
顾唯有些意外地看向她，眼睛里似乎藏着某种期待，林心知笑着说：“你以为看到别的女孩给你送情书我不生气吗？我只是没有立场生气罢了。”
顾唯大笑，“林心知同学，你没有立场，谁还有立场呢？”
林心知笑笑，“顾唯，我只是你的同桌啊。”
“只是同桌而已吗？”顾唯看着她，眼神里浸满了某种想要被认可被肯定的渴望，好像一只小狗渴望被主人呼唤自己的名字一般。
林心知站定，昏黄的路灯为她勾勒出一道神圣而美丽的光圈，她个子比较高，跟少年的顾唯刚好差了十公分，稍稍仰头看向他，眼里全是少女的虔诚。
“人世间，意外太多，阴暗太多，无常太多，顾唯……”
顾唯笑了，“一个高中女生，在跟我讲人世，讲人生……”他叹口气，“你说，你对李廉江有自知之名啊，那对我是几个意思？”
“我说过了啊。”
“你说过什么？”
“我说过，你是我的唯一的坚持，是我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的坚持。”
顾唯愣愣地看着她，啊，是了，他想起来了，她说过的。
“其实你不用那么辛苦的，林心知。不过……我也觉得，你的这些辛苦，是值得的。”顾唯叹口气，“我可以像李廉江一样强硬地塞给你一些东西，哪怕我知道，那不是你想要的。”
“不是我想要的，但是我需要的，是吗？”林心知跟着叹口气，“不必这么为难啊。你总得让我自己努力努力才好判断我们的将来，不是吗？”
顾唯真得觉得林心知这姑娘有点通透得过了，有时候她的一些想法会让人觉得这不是一个正常少女该有的想法，有点老气横秋，又有点尖酸刻薄，而这种刻薄，更多的是她对自己对人生的最为客观理性的判断。
不管是感情还是前程，她的人生，无论再怎么充满未知，都注定不会好过到哪儿去的。这一点，她早有准备，也绝不奢望因为遇到一个人，就可以逃脱人生大半的风雨，更何况她这人，一直逼自己具备抵抗风雨的能力。
一方面渴望温暖，另一方面又不敢奢望能靠着别人取暖，哪怕你给她捷径，她也不敢走，这才是顾唯所认识的林心知。
“所以……”
“所以你不需要给我一个身份，正如我也不会给你一个身份，顾唯。你爱一个人，心里有他，别人自然没了位置。同样的，你知道我心里有你，自然，别人自然也没有位置。”林心知看向他，“我不需要认什么干哥哥，我不需要给暧昧的关系一个依托，因为我不需要什么暧昧关系。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却不一定要在一起的，因为……因为还不够。”她吸口气，抬头看天，那口气冷得让人心颤，“条件还不够，自信还不够，还不够……把最好的我给你。我很在意这个，顾唯，现在的林心知，还不够好。”
“什么时候才够？”
林心知回过头来看他，“至少……至少要等考上大学吧。至少要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完啊。我们是学生，就该好好学习。剩下的，对我来说都是奢侈啊。”
是啊，剩下的都是奢侈。
“你看，我身无长物，长得也不好看，身材又不好，个性也不讨喜，唯独一颗，干干净净，百分之百的，满满当当全都是你。我想把最好的自己留给你，她至少可以有自己的选择，能和你一起担负两个人的未来，可以昂首挺胸地与你一起走在街上。可以骄傲地说，顾唯是我的男朋友，是我的爱人，而不是满怀心虚胆怯地告诉别人，我是顾唯的女朋友。、说白了，顾唯，我要我们一起成长，势均力敌！”
顾唯看着林心知的眼睛，满眼满眼的星光，衬得她整个人光彩夺目。
她说的没错啊，他又何尝是完美的？只不过……“你说过，你要创造自己的世界，林心知。我等着那一天，等着你来接我到你的世界里生活。”他忍不住，伸手替她理了理垂下来的头发，“你也不要太倔强。你就当……就当满足一个还没长大的大男孩，照顾一下他的大男子主义情结，偶尔也要依赖他一下啊。”
不然，看着你穿着别的男生给买的衣服，我会吃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