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北边批了块地,那原来是学校印刷厂,现在印刷长搬到了更远些的西北角,旁边就是市汽车站,终于,也不怎么扰民了。而北边则变成了工地,很快,它就会变成学生公寓。这本来是件好事,可是,这件好事的过程让人有点揪心,那就是每个工地上都要面对的群体——建筑工人。
建筑工人不一样都是农民工的,但大部分农民工都干了建筑,技能要求少,时薪高,所以一个城市里,建筑工常常直接被人叫做农民工。而农民工聚集的地方,真的,很容易出事。
他们工作和生活的环境非常差,他们挣得多,但绝大部分都寄回了老家,他们老婆亲人往往都不在身边,生理和心理需要纾解的时候怎么办?找一个亮着粉色灯光的小发廊,或是支一张麻将桌或是牌桌,赌上几把。所以,他们容易聚众,同时,容易出事。更重要的是,他们很多人没有暂住证,甚至没有身份证,就是一个黑户,打着黑工。
如果,他们也成了最容易背锅的一群人。
学校高二失踪了一个女生,校方第一反应自然是封锁消息,而同时,学校北面的工地就成了重点监控对象。女生失踪的第三天,学校在北面加装了更多的监控,装监控的师傅差点没在工地跟人打起来。
“你们这儿装这么多监控什么意思?”
“妈的老子整天累死累活干一天,连张床都没有,都是一床被子铺下就睡外面了,你们装这么多监控是要监控老子睡觉的吗?”
“啥子意思嘛你们?瞧不起人。”
“装这么多监控干啥咧?防贼么这是?”
就这么闹哄哄地,吵架的声音连这边的教学楼都听到了,“吵吵什么呢这是?”英语老师把教案一扔,喊了一声,“自习!”然后转身去旁边团委打电话告状去了。
前脚老师刚走,后脚大家就乌拉一下子围到窗边去。
“唉,怎么回事啊吵得这么凶?”
“好像是北边工地上打起来了。”
“搞什么啊,这公寓楼还没盖起来就出这么多事,别弄出人命来啊。”
“就是,不然这让人怎么住啊?”
“你又不住校你管怎么住呢?”
莫小寒跟着在窗边看了一会儿,什么都没看见,光听见旁边的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了,听了一会儿也没人才能新鲜的,叹口气又回来了。
一转身看到林心知顾唯他们几个都没动,哦,除了张远,莫小寒叹口气,坐到位置上,转回身问:“心知,你怎么一点都不好奇啊?”
正在跟顾唯讨论一道题的林心知听了愣了愣,抬头问:“好奇什么?”
“失踪了一个女生啊!”
“……哦。”林心知点点头,扭头继续跟顾唯讨论。
“不是,你真的……失踪了一个女生啊。你不害怕吗?”
这回林心知连头都没抬,直接回了句:“我不认识她啊。我都不认识她,有什么好关注的?”
呃……
顾唯看着莫小寒一脸被怼的便秘样子,笑了笑,“你跟林心知聊八卦,那不是等着被虐吗?她除了学习还关注什么呀?”
“关注你啊!”莫小寒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林心知听了脸一红,没说话。
顾唯倒是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笑,“嗯,应该的。”
莫小寒切了一声,不想跟他们两个虐狗的说话了。顾唯看莫小寒转过去了,想了想还是提了一句:“心知。其实莫小寒说的对,要不你晚上别跑步了。”
林心知抬头眨眨眼,“我又不去北边,我不接近那个工地就是了。”
“可不知道怎么了,我老觉得要出事。”
嗯?林心知噗嗤一笑,“你别这么敏感,应该没事的。”
“应该没事?万一有事呢?”
林心知笑笑,不想再聊这个话题,“顾唯,我现在不是当初那个弱不经风的乡下柴火妞儿了。”
“哦,”顾唯笑了,“怎么着?你不是柴火妞了,我也没见你长点肉啊?这伙食终于上去了,你饭都吃哪儿去了?”
林心知撅撅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怎么吃都不长肉啊……”
哎呦,这话说的多招恨啊?你让那些喝白水都长肉的可怎么活?
“大概是前几年缺得太厉害了,现在才开始补都补不过来。”
林心知笑笑,翻过一页书。
“我说真的,心知,你别总是不把安全当回事。以前你条件不好,总是吃不好,那也就算了,现在有资助了,你好歹对自己好点了。我都不挑你常年一件衣服都舍不得给自己买了,你说要不是李廉江……”
“顾唯!”林心知无奈地认输,“你这哪儿是我同桌啊,你这是我亲爹吧?”
“别!千万别!我可比你那亲爹靠谱多了好吗?”
两个人正说着话呢,忽然窗边有人喊:“警察来了,警察来了……唉,好像有我流血了……哎呦,那不是校长吗?校长被人打了!”
“啊?哪个校长?”
“好像是黄校长。”
原来漠不关心的林心知一听,扔下笔跑到窗边,看见黄校长远远地被人捂着头扶着往外走,走到中间升旗广场那儿,120开过来了,又被人推上救护车。林心知站在窗边看着120开走了,脸上终于浮现出担心的表情。
“心知?”
顾唯看林心知一脸担心地看着开走的120,拍拍她的肩膀,“没事的。不是已经送120了吗?”
林心知扭头看向他,那是顾唯第一次在林心知的脸上看到心疼的表情。顾唯愣了愣,他没见过这样的林心知,在他眼里的林心知唯一一次看到戚惶的神情,还是在婶婶不见时。而现在,林心知的脸上近是心疼。
有点好笑,一个学生,心疼自己的校长。心疼得着吗?
“顾唯,为什么每次一遇到事情,都是好人受伤啊?”
好人受伤……顾唯忽然明白了什么,笑笑,“黄校长,性情使然吧。这种事,他原本不用冲在前面,可是他冲了,他原本也不用挡在前面。可他挡了。他可以不做,可他偏做了。如果这些他都不做。那……他还是我们认识的黄校长吗?”
林心知愣了愣,想了想,似乎也对。
“性格即命运啊,如果黄校长不是这样的性情,我们也不会这样爱戴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