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锋嘴里那个不一般的人,此时更在后院的小亭子里,吃着点心喝着茶听婶婶讲那过去的故事。
当年林心知得知婶婶被娘家抢回去“嫁人”,心里还又伤心难过,还担心婶婶在那儿过得好不好。
现在听婶婶本婶讲当初的事情,又是唏嘘,又是心疼。原来婶婶被迫二嫁时,她跟前夫的婚姻并没有走法律程序,村里人都知道她男人是跟着城里女人跑了的,可是谁也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还有脸回来找她。得知她二嫁之后,又舔着脸来她新婆家闹。当时婶婶都已经身怀六甲快要临产了,他这一闹,害得婶婶早产,生下一个女儿后元气大伤,医生说她以后恐怕再也不能生育了。新婆家一看她生了个女儿,以后还再也生不了,竟然以她水性杨花为由把她赶了出来。还扬言她要是赶赖在他们家,他们就要告她重婚罪。于是,婶婶就这样被赶出了婆家,同时被赶出来的,还有一个还未满月的小女儿,也就是现在的小心心。
当时她觉得自己和闺女一定会活不下去,一时想不开想要带着一起跳河,半路上一场把她困在一家正在装修的店铺的屋檐下,就这样,遇到了现在的丈夫。
“他啊,当时正在干活儿,蓬头垢面的,看我们娘俩个可怜,给我买了一块热乎乎的烤红薯,让我等着他下工。我当时没什么想法,一心想着不活了,谁知那场雨一直没停,就一直把我困到他干完活儿,收拾干净出来。我这才看出他是个多么周正的汉子。”
“于是你就看上了吗?”莫小寒急急地问。
婶婶大笑,“哪儿能啊?也不想想我怎么配得上人家。”
林心知红着眼圈看着她,“配得上的,您……您配得上这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婶婶看着林心知,笑着拍拍她的手,接着说,“后来呢,他跟我说他们这儿正好缺个做饭的,老是吃盒饭吃不起,火还大,嘴都吃出燎泡了,让我给他们做饭。就这么的,我就成了他们的厨娘。你还真别说,凭我之前摆馄饨摊的手艺,做个大锅饭还不小菜一碟吗?有时候啊,他们跟别的公司一起干的时候,别家的师傅们呐,一到吃饭的点,闻着味地就寻来了。他这一看,就给我出主意,干脆让我开个饭馆得了,也不用卖别的,就卖些简单的烤饼汤食,一来呢,我可以养活自己和孩子,二来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省得总跟他们这些大老爷们一起住公棚,多不方便啊。”
“于是你们就有了这个院子吗?”
婶婶笑着摇摇头,“没有,这是后来的事了。当时我哪儿有钱啊,他说他出钱,我出力,到时候我们一起分账就行,我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不然我还得让人家花一份工钱养着,这得养到猴年马月是个头啊?于是我们就开了一个很小的馄饨馆子。再后来,廉江那孩子找他干活儿,哦,就这个院子,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把多家李少爷带到我那小馆子去,也亏得人家李少爷没嫌弃,吃得可香了。”
“哦!我明白了,所以还是李廉江开的这个唯心斋?”
婶婶点点头,“是啊,他还把剩下的几间屋交给我男人去修,修好了就直接被我男人租去,给他们那帮工人兄弟当宿舍。也省得再住那个工棚了。”
莫小喊小嘴一撅,“他可挖到宝了呐。这小院子名声在外,你都不知道要订个位子有多难,等好几个星期呐。”
婶婶笑着抱歉,“院子小嘛。也坐不下那么多的。”
“那干嘛不再找个大点的地方啊?”
“这个地儿挺好的,人不多,钱却不少,我可以把一桌饭食做得很精细。这人要是一多了,就跟出摊似的,不见得有这么好的味道了。”
林心知看着她的笑,长舒口气,“那您现在,过得好吗?”
“好啊,”婶婶大笑,“当然好了。这几年廉江都不知道在忙什么,这院子都是我自己在打理,当然啊,他那么个大忙人,顾不上也正常。我跟老张结了婚,买了房,孩子也一天天地大了,上了学。”
“那……你的前夫再没来骚扰你吧?”
“来过,被我一锅开水泼出去了,连我娘家人还来过,想讹彩礼,被我用菜刀砍出去了。我算是活明白了,这女人千万不能活得软弱。尤其是你当了妈,你活成什么样儿,你的孩子就会跟着活成什么样,我绝不能让我女儿再走我的老路。她一定要好好读书,去做她想做的事,嫁她想嫁的人,这世上,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谁都不能再逼她,勉强她。”
莫小寒,抽抽鼻子,哇地一声哭出来了,“哇……婶婶您真是太不容易了,呜呜呜……”
婶婶先是被她吓了一跳,再一听她哭自己不容易,释然地笑笑,抽出张面巾纸给她擦眼泪,“哎呦快别哭了。这世上但凡活着的,哪有一个容易的啊?快别哭了……哎呀,这……咱们不是刚刚还问人家林小姐是怎么跟顾家小子好上的吗?怎么说着说着就说起我来了?”
林心知听了微微一笑,“我?我可没什么恋爱故事,无非就是给他送了一条导盲犬,见面后发现这人长得真帅啊……于是就色令智晕,赖上他了。”
“娘子说的什么话?分明是为夫赖上的娘子才对。”
林心知一愣,站起来一转身,就看到顾唯笑语宴宴地站在身后,伸出手来,眼睛望向前,似是与她深情对视,又似望着一片黑暗虚空,他说:“阿知,我们回爱吧。”
林心知的心随着这句话,顿时软塌了一片。
原来……所有深情的最终归宿,也不过一句:我们回家吧。
林心知含着泪微微一笑,“好,我们回家。”
车是张远叫来的,他今天不知怎么的,一直极力拉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过顾唯似乎也习惯了。临上车前,林心知对莫司晨说:“如果我没看错,莫小姐应该是心源性障碍,是吗?”
莫司晨一愣,惊讶地看向她。
林心知笑笑,“有些事,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如果只一味地逃避,只怕帷幕一拉开,谁都会受不了。我个人建议,还是要及早治疗恢复为好。”
莫司晨还没说什么呢。一旁的李廉江先开口了,“林小姐说得好,有些问题迟早是要面对的。那就请林小姐管好自己的事,莫要把手伸太长,我李廉江照顾人还不需要别人说三道四。”
呃……只不过一个良心建议,也没有说三道四那么夸张吧?
林心知只笑着点点头,也没反驳,跟着顾唯上了车。
大家看着他们缓缓开走,林超忍不住问:“疯子,你查到的东西靠谱吗?我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位林小姐是什么厉害角色啊?”
陈锋看着那车尾灯消失在路口拐角处,微微一叹,“她是不是厉害角色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大对她完全信任,甚至有些依赖。如果这女人真有点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们可想过顾唯他是不是承受得住……而且,我看过她在美国的履历,二哥,我记得你们实验室最近在做一个基因编辑实验是吗?”
李廉江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的?”
陈锋耸耸肩,“你也不看看我是干什么的?你也别小瞧人好吗?那是机密没错,却也不是我查不到碰不着的东西。”
李廉江铁青着脸咬牙。
“行了你也别气了,我不是从人那儿拿到的消息,而没卖出去。”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网络啊。”陈锋笑笑,“我要是你,就回去把你们的网络安全好好再排查一下。哦,对了,咱刚刚见到的林小姐在美国先后实习了多家医院和实验室,有趣的是,它们几乎都是基因编辑和靶向药有关系,而且,它们都在林知离职之后不久倒闭破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