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棣依旧不动声色。
皇帝脸色也不好看,忽略林大人对女儿的怒斥,皇帝问慕容棣,“建翎,你的想法呢?”
慕容棣起身,行礼,跪下说道:“父皇,本来儿臣的王妃是柳小姐,刚才父皇也说了,王妃另定。那么且等着儿臣这心思缓和过来再赐婚也不迟!儿臣多谢林小姐美意!人人皆知,八弟最喜欢林小姐!”
秦灵觉得自己太不要脸了,慕容棣拒婚,她竟然心中窃喜。
林宜婷下不来台,一脸死灰,就去碰柱子,又被慕容铭拦住。
“如此,便这样吧,皇后,宴会交给你主持,朕乏了!”皇帝脸色很臭,再没参加晚会的心情。
皇旁临走之前又丢下一句:“林修,你回去把你女儿管教好了!朕的儿子,不是物件,由不得挑三拣四!”
“是,皇上!”
秦灵瞧见银珠站在皇后身边,显眼而又尊贵的位置。
林宜婷瞧着慕容棣,哭哭啼啼地被林大人带走了。
慕容金一脸讽刺得瞧着慕容棣,但是心里却知道慕容棣太聪明了,林家的婚事,他们哥几个谁都不能答应,谁若是答应,谁就是狼子野心。
秦灵悄悄潜出去,慕容棣几人都不知晓,唯独银珠知晓。
秦灵一路直往奇人阁。
走了半个时辰总算找到。
黑夜婆娑,寂寥凉冷,秦灵面浮黑纱遮面。
这夜色本就安静,穿行在夜色里,冷月孤照,四下无音,寂如坟墓,只有脚步声回响。
这所谓的奇人阁,倒是有个大门,但是却无人值守。
秦灵四下瞧瞧无人,推门,却瞧见面前有一个黑影。
竟然是活物,身形如同瘦弱的羊,四足着地,步履迟缓。
但秦灵从未见过这样的生物,只得靠近细瞧。却没料到,那竟然是人。
再仔细一瞧是一位老者,双臂处被替换成了扭曲的两腿,嘴的地方变的平滑无物。他的身躯只能这样匍匐在地上,脖颈僵硬到无法抬头,也看不见这月景。
秦灵刚往前再走两步,他终于发觉有人靠近,奈何发不出声音,只能在鼻腔里惊慌的哼哼,在浑浊的双目里透露着恐惧,浑身都在颤抖。
秦灵心中一颤,温声说道说:“老人家,不用害怕。我没有恶意。”
老者显然已经很难相信人,还是止不住的退去。
秦灵蹲下身来,自责而又愧疚说:“人匠不善,是秦氏之过。”
而后她把右手轻按在老者后颈,又抚过老者鼻下。说道:“你现在可以讲话了!”
秦灵在暗中也能瞧到老者的神情,见老者又惊又喜,眼中含着泪光。他激动地发抖,想抬头看天。秦灵知晓他已经许久没有讲话了,只能呜呜地说着:“谢谢……”
只讲了一句,那老者便佝偻着身躯咳起来。
秦灵拍了拍老者的后背,右手顺着脊骨摸下去,说:“您不用太急着讲话。虽然我给您开了口,但是你喉嗓已经受损大半,加之体质虚弱,已经不方便讲话了。我只问您些问题,是便点头,不是便摇头。”
秦灵在不知不觉之间摸了摸这老者的身骨,不单单是四肢和口被毁,全身多处器脏,静脉,筋骨都已经被折腾的混乱不堪。这老者肯定痛苦万分,生不如死吧。这样折磨人的手段,不单单是人匠,还要够残忍,够熟练。
这样的程度,秦灵已经无能为力了,随意施技,只能徒增其痛苦。她知晓即便是父亲在此,也未必能修好这位老者。人匠虽能修人,却不能修尽一切人。
秦灵痛心疾首问:“把您变成这样的,是宫里的人么?”
他点头。
“您知道他是谁吗?”
他摇头。
“您变成这样有五年么?”
他点头,然后微声说“三。”
秦灵看他神情痛苦,看来是回忆起当年梦魇,也不忍心再问,只好说:“老人家出来,是为了看月么?”
老者点头。
秦灵又问:“您还有什么心愿,讲给我吧。”
老者终于含笑,却又热泪两行,他勉强着说出二字:“求……死。”
秦灵早已经猜到他的愿景,便站在老者身旁,取下身后大伞,将伞张开。伞上的纹络在月光下显得分外诡丽,且见秦灵周身红光,眼睛猩红如渗血,老者霎时间化为一滩肉泥,片刻后又散作血水,终成为腾腾的黑雾,如黑云一番,慢慢附在伞的纹路里。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秦灵许他一愿,无错!
与之前一样,死一人,一人便铸在大伞的纹络里,这伞的纹络瞧着还不多,可见秦灵杀的人也不多。
秦灵不忍看,急忙把伞合起,这可是皇宫禁地,可莫要惊动他人。
银珠藏在门后,秦灵不知晓,但是这会子却知道,门后有人,便道:“看了这么久,也该显露真身了吧?”
人出来,秦灵大吃一惊,这银珠到底是何人,为何大伞竟然没有伤到她?
十米之内全无活口,这是历来的经验,可是为何银珠好端端的,还一脸和煦。
“你是谁?为何……”秦灵停留后半句,没出说口。
“为何我不惧你的伞?早上就告诉你,不要来这禁地,你为何不听?这权臣贵族若是知晓你有一把杀人于无形的伞,你觉得你还能活多久?西平王一心护你,你却不安分!”这话说的。
“你是他的人?还是说你是人匠?人都是有血有肉的,你若是作为人匠残忍如此,你便不配为人匠!”秦灵很是愤怒。
“瞧见一人,便心疼泛滥,这皇宫里的人你见到的几个又是真的呢?你在民间也是晓得,丢了那么多美丽的面皮,修长的四肢,健康的脏器……”
秦灵打断银珠说话,“够了,别说了!那这奇人阁呢?奇人阁为何这么惨无人道?人匠是可以杀人于无形,但也不能做有违天理之事。”
“南秦有浣衣院处罚罪人,北周便是这奇人阁,他们都是罪人,你又何必要同情他们?”
秦灵不解,“就算他们大逆不道,也不该用这样的惨绝人寰的手法!”
“秦灵,西平王说要在这宫里护你平安,你却要来这儿惹事,你对得起他吗?”银珠质问。
秦灵已经想明白,慕容棣一点儿都不简单,虽然身在鄯州那种苦寒之地,宫里却有人,有眼线,甚至连她都能顾及到。
她却问,“你知道那老者是谁吗?”秦灵总觉得老者她瞧着眼熟,一阵熟悉之感。
银珠在月色下的眼神被秦灵瞧到,毫无波澜,“我不知道!”她明明知道,她就是不想告诉。
“那你到底是谁?”
“你的问题有点多了!”忽然侍卫来了一大波,来人正好是锦衣卫指挥使周钰。
周钰瞧了秦灵一眼,二话不说,“来人,拿下,押入大牢,此人擅闯宫中禁地!”
银珠似笑非笑,“周大人,您来的真巧,此人的确胆大妄为!”
秦灵没有求饶,被架出院子。
慕容棣带着孟章执明匆匆过来,瞧着周钰的人架着秦灵,十分不悦,“周钰,放开她!”
周钰一向都是黑面,转眸瞧向慕容棣,“西平王难道也忘记了,这是禁地,随意就来?”
“本王并未入内,不算擅闯!我这书童没来过皇宫,也不算擅闯,怕是迷路了!”
银珠却道:“西平王有所不知,早晨我就提醒这位公子,不要擅闯,可是没想到她却夜里潜伏而来,我的人发现,禀告与我,所以才捉了正行!”
秦灵不解,既然是慕容棣的人,又为何卖她?
慕容棣黑着脸,转了语气,“既然如此,就带下去吧!”
孟章也是一顿,这又是为何,“爷,秦公子怕是被人引到此处的!”
然而一转身的时间,奇人阁的怪物全部都涌出来了,匍匐的,走的,跳的……
周钰大惊,“快……快关上大门!”
秦灵无动于衷,物极必反,此番这些似人非人的怪物皆是出来造反,那就最好不过。
这儿几人谁都知道秦灵的本事,秦灵却不动,慕容棣以为秦灵生他的气,便也没劝,眼睁睁的瞧着几个侍卫被异人怪物咬死。
银珠忽然从袖里拿出一把折扇,打开折扇,顷刻间将涌出来的异人皆化为血肉,几名侍卫也难免遭罪。
秦灵也是大吃一惊,银珠竟然有这等本事。
待渐渐化为血水之后,一缕缕黑雾全部钻入那把折扇。
银珠冷静说道:“来人,把门锁好了!”
瞬间解决了这些人,连血迹都没有,这就是人匠的本事。
秦灵舔舔干涩的嘴唇,说道:“银珠姑姑好本事!”
“秦公子,银珠愧不敢当!”她使出这折扇,连一丝光亮都没有,只是眼睛变红而已。可见她法力高深,技艺纯熟。
秦灵想到了自己爹爹,他的爹爹也有这番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