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簇云……”
“九皇子……我还是送你去云州吧。那里天高水远，我会把你安顿后，不会再让你受苦。”
“那你呢？”慕云风突然间抓住簇云的肩膀，迫使她看向自己，“那你要怎么办？”
簇云低着头不语，她的眼眶里已经蕴满了不舍的泪水，“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
慕云风对簇云做过调查，知道她的身份背景，见她如此决然，便不再劝说。
俩人就这么沉默着，从都城到云州，不再多说一句话。明明是依依不舍的恋人，此时却是无法言语的老友。
马车驶进云州时，簇云一直平稳的情绪突然间泛起了波澜。她知道，分别在即，她的心越来越不舍了。
慕云风像是感受到了簇云的变化，抬眼望了望她，见她别过头，一把将她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里，低声说道：“我听从你的安排，你将我安置在哪里，我就住在哪里。一辈子不走、不动，等待着你的到来。”
慕云风缓缓地说着，语气里没有一丝的烦躁与激动，可他看到了簇云一抖一抖的肩膀，知道她已经控制不住情绪，开始低声哭泣了。
“别哭，千万别哭。从此一别，上高水长，我会努力地好好活着，如果某一天你自由了，一定要来找我。”
马车停了下来，慕云风掀开车帘望了出去，是一间民宅，三间房带一个小院。虽然不大，却十分的额干净整洁。对于现在的她来讲，已经很奢侈了。
慕云风露出感激的笑容，突然间伸手抱住了簇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说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在作别一样，转身走下了马车。
一路走进了院落，转身关门。
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气呵成。
门关上的刹那，慕云风靠着门板，低声抽泣了起来。
最初，他接近簇云确实为了套取孟九卿的情报，可随着俩人接触的越来越多，他的心里就出现了微妙的感情。直到他听闻簇云被罚到关外之后，他才明白自己对这个女人是动了心。
他在皇权争斗中败了下来，以为这辈子只能这样聊此余生。却没想到，这个本应该在关外的女子偷偷返回了都城，不顾自身安全，送给他一个安稳的后半生。
他还能索求什么？再求，就该让她为难了。
他在难过，心在滴血。马车里的簇云亦是如此，她强迫自己不对慕云风的话语做出任何回应，可当他头也不回地走进院落时，晶莹剔透的泪珠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现在去哪儿？”低沉的声音自车夫的口中传出。
簇云擦了擦眼泪，微笑道：“去容城，给九爷请罪。”
车夫将斗笠一摘，赫然露出一张冷峻的面容，不是顾青衣还是谁？
簇云前脚刚离开关外，就被顾青衣发现，为了避免她再次犯错，他一路跟到了都城。他知道她有心愿未了，可他也担心她会做傻事。
如今是他亲自前来，若是让孟九卿派了其他人前来抓人，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簇云已经做好了以死谢罪的准备，毕竟，私自离开关外，就是死罪一条。也正是因此，她才不敢答应留在云州，她怕自己的决定会连累心爱之人。
而此时的容城，霍启轩已经上报朝廷，在一户农家找到了身负重伤的孟九卿，并将他接到了容城知府养伤。
书房里，簇云跪在地上，面无表情，等待一死。
“九爷，属下私自离开关外，犯了死罪。”簇云毫无感情地说着，就好像接下来面临死亡的不是她，而是别人一样。
主座上的孟九卿，端坐其中，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一旁站立的顾青衣清了清嗓子，说道：“簇云虽是私自去了都城，却还算是安守本分，没有妄念。”
“没有妄念？”孟九卿冷冷一笑，“那是因为你在身边，若你不在，你认为她当真不会留在云州？”
“九爷……”簇云刚要解释，孟九卿手中的茶盏猛地砸了过去，她连躲都不敢躲，额头硬生生地被砸出了一个血窟窿。
“如今的都城可谓是风云莫测，你居然敢私自回去，胆子够大。”不温不火的声音听在簇云的耳朵里就像是着了火一样，她的身体轻轻地颤抖着，心里却有些不理解。
如今的后宫是孟家娘娘在掌权，朝堂之前又是扶持的三皇子。这都城的天下不就是孟家的吗？连最有利的竞争对手九皇子都败下阵来，还能有什么危险？
她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只得心甘情愿地跪在地上听候发落。
孟九卿说了半天，似乎不想再往下说下去了，索性闭了眼睛。一旁的顾青衣瞧着簇云的模样就知道她是真没搞清楚状况，只得冲着她眨眼睛，嘴里却是厉声吩咐道：“九爷累了要休息，你出去跪着。”
簇云知道这是在为她开脱，在外面跪着至少不会有这么危险和低气压。待她退出去之后，顾青衣叹气说道：“九爷，她虽然心中装有情爱，可到底还是没有选择逃离，就冲着这一点，也知道她绝不会背叛孟楼。”
彼时的孟九卿是真的有些疲惫了，顾青衣说的话，他都明白。他当初也是知道簇云的这一性格，所以才没有杀了她，而是让她守在关外，就是怕她会被利用。
慕云风虽然成为了庶人，可他风光了这么多年，这才被贬几天，难保不会在私下里闹出什么幺蛾子。
毕竟，曾经的他可是离皇位最近的啊。就算是现在的朝堂之上，也多多少少还有人心里在惦记着他，难保不会私下里找他去筹谋一些事。
届时，簇云为了爱情的举动就等同于谋反。
孟九卿轻叹了一声，他不是非要拆散鸳鸯，只可惜那人并非良人。
“将她送到关外，好生看着。”这已经是孟九卿做出的最大让步，顾青衣得令，满脸感激地走了出去。
不多时，霍启轩走了进来，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青风简单地与他说了一下，虽说与他无关，可是怕孟九卿的气还没有消，所以事先知会一声。
“为了一个小婢女，值得大动肝火？”霍启轩进屋就瞧见孟九卿的脸色还不算太好，心里有些不可思议，在一旁坐下之后，青风负责上茶点。
如今虽然住在知府的后院，可孟九卿依然没有用侍女的习惯，一切日常起居依旧是青风和逐影来负责。
青风迅速地做完这些之后退了出去，孟九卿这才说道：“皇贵妃开出的条件很好，咱们可以一试。只是……我那个姑姑心思很沉，你要小心。”
霍启轩用茶盖撇了撇茶叶沫子，勉强喝了一口之后笑道：“哪有侄儿这么说姑姑的，你倒是不怕长辈揍你。”
孟九卿无奈一笑，他放在心里的长辈已经不在了，生下的那些，或多或少地都会对他惧怕三分，又有谁会揍他？
“皇上要送长公主去和亲，大辽已经派了使节去都城，我想，我也该动身回去了。”孟九卿如今是意外被寻回来了，自然是要尽快返回都城，只是……
“如果你想解除与三公主的婚事，就要为她再选一位有背景的夫家，你心里可有打算？”
霍启轩最近一直都在考虑这件事，如今的几大世家都没有太中意的好男儿，他也着实不知该如何选择。
思及此，霍启轩诚实地摊了摊手，自己在别的方面还算是很出色，可在这些事情上就逊色了很多。反倒是孟九卿揶揄地笑了笑，“你知道林家吗？”
霍启轩一怔，他不记得世家大族里有这么一位，刚要开口询问，见孟九卿一脸好笑的表情忽然就拍了拍脑门，“皇上林家？”
随着孟九卿点头，霍启轩的眼珠子转了转，他怎么没想到林家呢？
主要是林家太低调了。
林家以商起家，家族的财富可谓遍布天下。说一句富可敌国都是小瞧了他们，而皇贵妃现在的情况不正是需要这样的家族做后盾吗？
如果能与林家结亲，不论是对皇贵妃成为皇后会有助益，就算是帮助三皇子成为储君也是多有裨益。
“这件事我会安排下去，至于能不能成，还要多方努力了。只不过，我听说林家这一代的家主……身体似乎不太好，未必能过皇贵妃那一关。”
荣耀很重要，可是女儿的幸福也很重要。
这是每一个做母亲的想法。
霍启轩不认为皇贵妃会有什么不同，若是自己当了皇后，没两年，自家的女儿成了寡妇，任谁都不会乐意。
孟九卿靠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中的茶盏，依着他对自家姑姑的了解，权利胜过一切还差不多。只要能当上皇后，坐拥天下，牺牲一下女儿的幸福又怎样？况且林家那小子身体虽然不好，却也不至于马上就死。大不了以后多多补偿这个女儿就是了。
霍启轩见孟九卿的表情就大概猜到了一些内容，见他不想再往下说，自己也就不问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霍启轩一脸关切地看向孟九卿，后者则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明日启程，我也该回家看看我媳妇了。”
“我们可以扶持三皇子登基，但是丽嫔……”霍启轩有些为难地看着孟九卿，“若她在一天，皇贵妃都不会成为正宗的太后。”
孟九卿的眼神一暗，这件事他一直没有提出来，就是觉得心里难过。
丽嫔是三皇子的生母，如果扶持三皇子登基，保不齐对方就要扶持自己的母亲成为皇后。就算皇贵妃成了皇后，也有可能因为某种原因而暴毙，这都是不确定因素。
“丽嫔必须得死，只是不能死在皇贵妃的手中，不然……三皇子有朝一日登基，一定会报复。”孟九卿闭上了眼，权利之路永远都要擦着别人的鲜血才能往上爬，他们如此，三皇子也不例外。
“这件事我回去解决，你就安心地在这边镇守容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