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宛央不知道二姑奶奶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但她跟着李婆子刚一进屋,就看到薛紫薇披头散发、鼻青脸肿地跪在地上,身上的衣服也被撕扯得不成样子,整个人就像个破败的布娃娃一样,一点灵魂也没有。
“九嫂,你可算是来了……”孟清韵冲了过来,抓住云宛央的手,委屈得小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我就知道一定不是你做的,可他们都不相信……九嫂,让你受委屈了。”
云宛央看着孟清韵哭肿的大眼睛,想来这两天她也没少掉眼泪,一想到这些,她也跟着心软了,拉着她的手往孟老夫人的床边走去,“都过去了,不碍事的。”
俩人站定在床边,孟老夫人躺在床上,脸色十分的难看,哪有之前的笑容洋溢与红光满面?
“祖母,让您担心了。”云宛央蹲下身子来,握着老夫人的双手,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好在她来之前就听说孟老夫人生病了,也算是有了点心理准备。不然,乍一见如此情形,非得把她吓一跳。
孟老夫人抿着唇,还未言语,眼泪便顺着眼睑流了下来……
李婆子登时跪在地上,朝着云宛央磕头,声泪俱下地求着,“少夫人,求您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高抬贵手,饶了二姑奶奶和表小姐吧……老夫人从昨日开始便倒在了床上,至今连话都有些说不全了,大夫来了,说是……中风……”
“中风?”云宛央不可思议地看着孟老夫人,眼泪不断地往下流、嘴角也不断地流着口水,一双眼满是期盼与难过地看着她,似有哀求又似有羞愧。
跪在一旁伺候的小丫鬟不停地拿着绢帕轻轻地擦拭着,眼中也含着热泪,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云宛央心中有气、有怨,可一想到老夫人上一世对自己的善待与宽容,内心的那份坚持就不断地在瓦解。
世上最苦慈母心。
云宛央紧紧地握住老夫人的手,“好,我答应……”
“小姐……”水秀急得直跺脚,可她瞧着现在这个情形,心里也是不好受。
“奴婢替老夫人谢谢少夫人。”李婆子痛哭出声,冲着云宛央不停地磕头,以此来表达内心的感激。
“表小姐,还不过来谢谢少夫人的恩典。”李婆子见薛紫薇还瘫坐在原地,口气很是不善地说道:“少夫人原谅你,你还不过来谢恩。”
原谅?
自从东窗事发,薛紫薇的脑袋就开始浑浑噩噩的。她没想到事情会败露,更没想到会败露得这么快。云宛央还未受一点苦头,事情就败露。
凭什么?
凭什么她都进了牢房还没有死?
张欢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派了最忠诚的暗卫去牢中刺杀,不是说不管李大人如何审判,都会让她死在牢中吗?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她为什么还会好端端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还是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还要去跟她谢恩?
如果那个该死的刺客能将她杀死,那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她就是孟家的罪人、就是替罪羊。
可现在呢……
薛紫薇猛然抬头,一双眼带着无尽的恨意瞪着云宛央,就是这个女人的出现,毁了她所有的梦想和一切,她凭什么让自己感恩于她?
李婆子见薛紫薇的模样,还以为她魔怔了,当即起身去拽她,“表小姐,您倒是说句话啊?少夫人为了你,可是连牢房都进了,你……”
李婆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薛紫薇突然站了起来,一把将她推开,手上拿着不知何时从头上拔下来的发簪,发疯似的朝着云宛央冲了过去……
“小姐……”水秀大喊一声,来不及再多想,挺身冲上前抱住云宛央,钝物狠狠地刺入体内……
屋内顿时乱作一团,反应过来的孟清韵恼怒地抽出软鞭朝着发了疯的薛紫薇毫不留情地抽去,“你个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刚刚赶来的大夫人、孟子涵和二姑奶奶一进屋就看见这个情形,都吓坏了。
孟子涵上前拦住孟清韵,并示意小厮将薛紫薇带下去。而二姑奶奶不知刚刚发生了何事,还以为是女儿受了欺负,疯了似的拍打着小厮,拽头发、撕扯衣服,无所不用其极。
大夫人目光一扫,就看到了受伤的水秀,急忙派人去叫大夫。再去床边时,只见老夫人双目圆睁,嘴巴微张,神情甚是吓人。
“母亲、母亲!”大夫人吓坏了,立刻派人通知大老爷回府,同时叫来了二房张氏。
所有人都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方,府医全部被叫了过来,一名负责给水秀包扎伤口,另外一名负责给孟老夫人看病。
屋内的气氛顿时降到了极点。
于氏一脸恼怒地瞪着墙角处早已被五花大嘴、嘴里又被塞了抹布的母女俩,恨不得上前将她们千刀万剐。而另一旁的角落里,云宛央一脸担忧地看着府医给水秀包扎伤口,脸上的关切看得人十分动容。
而大床这边,家里的老老少少能来的都来了,将床边围得水泄不通。大家都是一脸担忧地看向老夫人,也都在默默地祈祷,老夫人千万不要有事才好。
“目前还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老夫人已经有中风的症状了,许多事情就一定要注意了。我先给施针,然后丫鬟记得按着我写下的方子给按时煎药,切不可忘了。”
“大夫放心,奴婢们一定会谨记。”李婆子说完,又扫了一眼屋内乌泱泱的重人,都是些庶出的晚辈,平日里也很少有机会出现在正院。如今老夫人病了,他们倒也算是尽心,偶尔也会有人来献殷勤。
“大夫人,既然大夫要施针,那就先将房间腾出来吧。人多了,空气也不多,老夫人也不舒服。”
那日在审讯室外,老夫人虽然说了要夺了大夫人的掌家之权,但这事还没有来得及跟府中众人说明,就中风了。李婆子跟在老夫人身边这么多年,自然有威望将此事传达给各房夫人。但她觉得,老夫人当时这么说,也是在气头上,同时也是给云老爷留面子。但话说回来了,大夫人掌家这么多年,也确实没有出过差错,此次也是家院被毁,才出言不逊,也是情有可原。所以,李婆子思来想去,便把这事压了下来。
大夫人心有感激,转身冲着那些晚辈说道:“老夫人知道你们有孝心,无事时过来瞧两眼就罢了。现在大夫要针灸,你们也都退下吧。待老夫人醒来之后,我自会同她老人家说你们来过了。”
晚辈们互相看了一眼,行了礼之后,相继退了出去。
于氏这才看向张氏,“弟妹给二老爷去封信,将家里的情况说一说,也催着二老爷尽快回来吧。”
孟家二老爷孟景辉的生意主要在江南,做的是丝绸和茶叶的买卖。每年出了正月便会去,要到上秋才会回来。
张氏自然乐得答应,“行,我稍后就去信儿。”
孟景辉一年有半年的时间在外奔波,而且还是长期驻扎在一个地方,难保不会在外安顿个家室。张氏也曾几次提出要跟着一起去江南,奈何儿子还小,正式需要她陪伴的时候,想要随身带走,老夫人又不允。
若是这次能借着这次的机会将二老爷叫回来,那自然是好的。反正,那边的生意也不用他时时地盯着。
张氏兴高采烈地走了,于氏这才走向云宛央,看着她一脸疲惫的模样,心里有些不好意思,站了好半晌才开口道:“宛央,之前是我有些狭隘,才会误解了你的好意。这一次又被薛紫薇母女给蒙蔽,差点害了你,真是对不住了。”
云宛央没想到于氏会跟她道歉,在她心中,于氏掌家多年,又是大夫人的身份,一直都是心高气傲的,即便是自己错了,又岂会轻易低头。
可这一次,却还是拉下脸来同她道歉,这份坦荡,与孟清韵有几分相像,让她颇为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