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宛央仔细地听着羽伶和羽飞的汇报和分析,时不时地点点头,“照你们这么看,这些账本看不出什么问题?”
羽伶点了点头,说道:“账面做的很好,看不出任何的问题。但是,这些庄子目前看是没什么问题,可是那个铁矿就说定了。”
云宛央点了点头。
铁矿与这个庄子是连着了,庄子里的男丁都在矿山里做事,生下的人在庄子里做活计。他们这次来只说巡查庄子,吴管事大概就以为是查一查庄子上的帐而已,完全没想到,他们是奔着铁矿来的。
“少夫人,咱们要不要传唤吴管事将矿山的账本也拿来?”羽飞起身看向云宛央,只待她点头,自己便出去喊人。
云宛央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今晚,你们俩去探查铁矿的情况。待明日一早他们来时,咱们再让他们交出铁矿的账本,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但凡涉及到矿产,就特意容易出现账面造假。
毕竟,矿物资源是无穷无尽的,多一些少一些还不都是管事说得算?他们怎么往上报,就怎么算。只要数目相差不大,做事不要太贪心,主家们都不会太计较。
可瞧着吴管事这副样子,怕不止是贪心这么简单。
“属下这就去。”羽伶和羽飞领命。
目送他们离开,云宛央笑道:“现在外面不止有咱们的人,估计还有吴管事的人,他现在肯定盯着咱们呢。”
水秀将账本都收拾好,一边铺床一边说道:“他们的心思都在庄子上,根本就不会料到咱们小姐竟是来看铁矿的。待到明日查看铁矿时,估计他们都得吓掉了下巴。”
灭了灯,云宛央躺进了床的里侧,拍了拍身边空着的位置,“你也上来吧,这里不比孟园,没有暖阁的。”
水秀小时候经常同云宛央挤在一起,待后来长大了,才开始在暖阁守夜。
如今这地方就是穷乡僻壤,能有处干净的院落已经是实属不易,哪里还敢奢求什么暖阁?
水秀脱了鞋子乐呵呵地爬上床,躺在云宛央的身侧,俩人开心地说了一会儿话,都纷纷睡了过去。
待到第二日一早羽飞和羽伶将看来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铁矿是日夜两班倒,不间断工作,可见需求量之大。他们探访过那里的矿工,基本上都是庄子里的男丁,平日里工作量特别大,但工钱很低。
有很多人觉得不划算,不如去外面找活干。可是吴管事是个霸道的,若是不干活,就将他们的田地收回来,还将家里的老婆、孩子都扣押起来。
众人无奈之下,只得忍气吞声。
其中有好多人因为过度劳累而伤了根本,可吴管事不管大家的死活,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必须到矿上干活。
不仅如此,矿上还有一些来路不明的男丁,有的看起来傻乎乎的,有的则是干脆从外面骗过来的。
那些外来的也想过要逃跑,奈何铁矿外围都有打手把守,尤其是看守那些骗来的人,逃一次打一次,逃两次,直接杀了灭口。
云宛央听完两个人的汇报,沉默了许久。
如果羽飞他们探查无误,那吴管事他们涉及到的事情就不仅仅是贪污或是隐瞒账目这么简单了,他们是犯了律法啊。
“少夫人,咱们要怎么办?按着现在的情况,庄子上的事儿,您倒是可以处理,可是那铁矿的事情……怕是要官家才可以处理啊。”
云宛央有些心烦气躁。
屋外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水秀出门探查,回来低声说道:“吴管事带着佃户们都来了。”
这个人精!
“今日,咱们只解决庄子上的账本,其他的事一概不提,以免打草惊蛇。待咱们回去之后,再同九爷商议,看看他是什么想法。”
云宛央一挥手,站在门口的水秀将房门打开,屋外的吴管事立刻带着几个小管事进门请安,“少夫人在这种穷乡僻壤之地睡了一夜,当真是受委屈了。”
云宛央一脸灿烂的笑容,好似心情十分愉悦一般,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烦躁?
“我之前去朔州时,一路上都是快马加鞭,连睡客栈的时间都没有,基本上都是在野外打铺子。所以啊,昨晚我不但没有觉得委屈,反而觉得这里十分的干净清爽,很是亲切呢。”
吴管事一听这话,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来之前,心里还有几分惦记,生怕这个少夫人会刁难他,没成想却是个心无城府的小丫头。
“能让少夫人住的安心,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就安心了。”吴管事说着话,眼睛扫了一眼桌面上的账本,都被整整齐齐地码成了一排,与昨日临走之前并无异样,“不知少夫人可看了账本?若是有何不明白之处,尽管问。”
云宛央一听这话,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支支吾吾了半天之后,说道:“看了……嗯……很好,账面很好。呵呵,一看吴管事平日里做事就很勤勉,而且……而且鞠躬紧随,做事十分细心……”
吴管事绷着的一颗心彻底松了下来,瞧着云宛央磕磕巴巴的模样,就料想到她并没有看账本。并且就冲着这一番话,想来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
思及此,眼底闪过了一抹鄙夷之色。
“能让少夫人满意,是老奴的福气。”吴管事笑呵呵地说着,随即侧了侧身子,指着屋外那些蓬头垢面的佃户,“少夫人,这些都是咱们庄子上的佃户,今日特来拜会少夫人。”
云宛央起身,缓步走到屋外,看着一排排老弱妇孺,心里微微有些震撼。
小小的院子被这些人占得满满的,粗略算了一下,大约有六十多人,除了老人和孩子,就是妇女,没有一个正当年的男丁。
“我只是来例行巡视庄子,你们若是有什么需求尽管跟我说。”
羽伶搬个一个凳子放到了门口,云宛央坐了上去,双手叠加放至腿上,“你们若是有什么委屈,也可以来告诉我。”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几位死死地盯着云宛央,似有话要说,却一直没敢上前一步。
吴管事站在云宛央的身旁,冷漠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声音平缓却带着无限威胁地说道:“少夫人问你们话呢,你们都是聋子吗?要是有什么不满意就跟少夫人说,若是没有,就谢谢少夫人的恩典。”
众人原本还在交头接耳,听了吴管事的这番话之后,立刻低下了头,异口同声地说道:“多谢少夫人恩典。”
这都什么跟什么?
云宛央知道,今儿个在这里,肯定是问不出什么了,索性起身,说道:“难得看到大家如此安稳,我也就放心了。”随即转身看向吴管事,满意地说道:“待我回去,会跟九爷如实禀告。”
吴管事立刻双手抱拳,满脸感激之色,“多谢少夫人。”
“好了,咱们也该回去了。”云宛央冲着水秀使了个眼色,水秀立刻走到她身边,笑道:“青风已经将马车准备好了。”
“少夫人,这边。”羽伶打了个手势,云宛央冲着吴管事点了点头之后,便跟在羽伶的身后走向马车。最后,在吴管事等众人的注视下,上了马车,并且迅速驶离了庄子。
“羽伶,后面可有人跟着?”待马车走出去一段之后,云宛央挑起车帘一角看向车外,羽伶点了点头,“刚出庄子时是有人跟着,但现在已经没有了。估计,他们也是想确定咱们是不是真的走了。”
云宛央放下帘子闭目养神,这就算是刁奴欺主吧。
“小姐不要生气,这些外放的奴才都比较刁钻,比不得园子里的懂规矩。”水秀见云宛央似乎是真的气着了,也忍不住跟着叹气,“咱们还是等姑爷来处理这件事吧。”
云宛央点了点头,眼下,也只能这么办了。
云宛央回到孟园之后并没有见到孟九卿,但青风将此事告知了张伯。张伯是孟府的老人,对吴管事自然是熟悉。更何况,以往勘察庄子,都是张伯的职责。此次云宛央亲自去,就发现了这么大的漏洞,张伯只觉得面上无光。
“少夫人,都是属下办事不利。以往查勘庄子也都是翻看账目,并没有去矿山实地考察过。没想到,属下的疏忽竟然让那群人养成了习惯,才会导致今日之事的发生。说到底,都是属下的错。”
接连几件事的发生,张伯忽然间觉得自己这个管家做的有些力不从心了,可自己的年纪并不大啊,怎么会这样呢?
云宛央没想将此事的责任推到张伯的身上,更何况,若她不是想通过铁矿锻造兵器,也断然不会去调查铁矿的情况,自然也就不能那么吴管事的秘密。
“张伯,这件事不怪你。况且,吴管事那种人十分精明、狡诈,谁能想到他会铤而走险做这种事呢。”
张伯低着头,满脸的愧疚。
云宛央一再地安抚道:“张伯,既然你也知道这件事了,那你就同九爷一同商议着该如何处理此事吧。左右现在这种情况,我也是不能再插手了。”
张伯连忙点头,“属下知道了,待九爷回来之后,属下会第一时间禀明九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