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薇直直地看着小K，心跳剧烈，脑子正飞快地回忆着。
直到这时，她才明白了为何郭伟的考试内容，会是一张横跨几乎所有基本学科的试卷。
原来在他的心目中，只有拥有扎实学识的人，才配进入特异组……才有资格成为他，郭伟的战友。
一时间，郭伟这个看起来有时候嘻嘻哈哈，没个正经模样的大叔的形象，在她的心中丰富，也复杂起来。
江采薇双拳捏紧，慢慢坐回椅子上，默默地听小K接着说。
“曹青青，一副小女孩的模样，其实她都快三十岁了……”
“什么？！”江采薇瞪眼，嘴里的奶呛了一下，急急地把目光锁定在小K身上。
“……没错。”
小K瞥一眼她，说道：“她有生长激素失调症，无法医治，自九岁时就保持着这副模样，再加上她天生的透视眼，被乡族亲人认为是妖魔，把当时年幼无力的她架在火堆上，意图烧死驱魔。”
“烧死……驱魔！”江采薇一阵恶寒，大夏天如此酷热的阳光下，竟生生发出了一身的冷汗！
“虽然被及时救下，但她身上很多的皮肤，已被永久性烧坏。身心都受到重创的她变得追崇绝对的力量，冷漠无情，心中只有对强大的渴望。”
“她将代表着强大力量的九头蛇纹在受损的皮肤上，也将‘战’字刻画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她确实喜欢擦刀，也喜欢不断地高强度训练，只因为她痛恨自己的弱小，她怕自己再一次面对，自己的生命被他人操纵的情形。”
“但实际上……”小K看向江采薇，嘴角微扬，隐含笑意：“实际上，曹青青的真正爱好并不是擦刀，而是给人偶娃娃梳头发。”
“……”
江采薇瞠目结舌，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小K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也知道，她快三十岁了，尽管外貌不变，可内心深处就是一成熟女性。她这辈子都无法生育，给娃娃梳头打扮，不过是在转移自己残存的，也是与生俱来的母性罢了。”
江采薇也彻底沉默了。
她真是没有想到，看起来那样强悍霸道的曹青青，竟然也有如此悲惨的人生经历。
就像郭伟一样，好像每一个进入特异组的人，都拥有不为人知的痛苦人生。
那究竟是痛苦的人生成就了他们，还是……
接下来，就只剩任飞了。
不必多想，他的人生一定快活不到哪里去。
果然。
“任飞是组里唯一一个，在进组前就有了感情经历的人。”
“他曾经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毒物专家之一，有一个深爱的女友。”
“但那个女人却被别国的犯罪分子绑架了，当着他的面要挟他交出研发资料。”
“最终，女友被当着面杀了，资料也被夺走，尽管他后来又把资料夺了回来，但内心的创伤永远无法愈合。”
“很多人都以为他挺不过去，会自杀殉情，但他没有。他只是活成了女友的模样——正如你所看到的那样，喜欢护士装，喜欢高跟鞋和黑丝袜，但这不是他喜欢的，只是因为他女友生前就是护士，常穿着黑丝袜而已。”
“至于他自己真正喜欢的……”小K抬头，望向玻璃天花板上，宁静的天空，轻声说道：“怕是随着过去的经历，永远被时光埋葬了吧。”
话至此，所有的成员，都已分析完毕。
江采薇在良久的沉默后，忽然开口：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有问题要问你。”
两人竟然同时开口，说完后又面面相觑，愣住了。
“你……你先问吧。”江采薇率先收回目光，低头盯着自己的白色运动鞋。
小K也收回目光，向后仰倒在椅背，缓缓发问：“当时，你进了任飞的考场，他向你问了个问题，你究竟是怎么回答的？”
江采薇眼眸睁大，慢慢游移着，看向小K。
那双眸子里一下子涌出了复杂的光芒，她快速地眨眨眼，再次转头看向地面。
“现在想来，无论我当初怎么回复他，他都必然要放出千机毒雨的。因为他只想知道，我在最极端、最危险的情况下，能不能完成自己的承诺，他只想知道这个。”
江采薇双手揪紧了自己的膝盖，顿了顿，才说道：“他当时问我，如果自己的任务，和自己的爱人同时受到要挟，两者只能选一，我会怎么选。”
小K薄唇抿直，略带讥讽地沉声道：“这还真是他会问出的问题。”
两人间又默然了一会儿，江采薇才猛地抬头，带着颤音，无比坚决地说道：“我说，哪怕要付出生命，两个我都要保住，都不能失去。”
小K听出了她话里，不可被外力消磨的坚韧，本想说些什么，嘴巴张开，却又慢慢地闭上。
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靠着椅背，静静地看天。
这回该江采薇发问了。
她再次看向小K，却只是看着他的裤腿一截精瘦的肌肉，小声问：“我听说……在进组前，新成员都要回答一个问题，可你之前并没有发问……现在能告诉我了么？”
小K瞥向她，原本静如池水的眸子，突然就微微泛起涟漪。
“退路。”
他舌尖压住下腔，发出浑厚的，如粗制的陶埙，一点点的音，自他唇舌里慢慢携卷、弹出，就能把人的心魂全部摄制住，让人无限沉沦。
江采薇听着，看着，虽凉风习习，却突然感觉到身体上下，由内而外，是止不住的燥热。
“因为加入特异组的人，基本都很难在社会里如常人般平凡地生活，那么他们以后的人生，就注定要和特异组绑在一起。”
“他们可以选择加入，永远和普通人的世界say-goodbye，也可以选择继续在社会中忍耐着，苟且一生。”
小K边说，边起身，径直绕过发怔的江采薇，向室内训练馆走去。
此时，其他的成员也陆续赶来，正往训练馆里三三两两地走。
她听见他在离开前，最后的一刻才说道：“这种所谓的抉择，就是问你，想不想要一个退路。”
话音落下，他清卓的身影，也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可是……你一开始，就没有给过我选择退路的机会啊。
江采薇抬头远远地凝视着，那一面玻璃之隔的小K，心绪翻涌，不知不觉便这样深深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