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当洛商被抓进基地里时,还是个年仅六岁的孩子。
刚进组的他,自然不会有代号,也被抛弃了原有的姓名,有的只是一个冰冷的编号——“001257”
因为样貌太过阴柔清秀,他常常被当做女孩子,被已经通过异能试验的年长孩子取笑打骂,受尽欺凌。
又一次,当那些凶恶的特能者踢翻他的食盘,揪着他的长发对他拳打脚踢的时候,一个脾气暴躁的女孩勇敢地站了出来!
这个有着一头短短的,毛毛躁躁的红色卷发的女孩子,直接推开了抓住洛商的那个特异者,将他紧紧护在身后。
“滚!”
她跳起来拼命尖叫,脸上的小雀斑都因为太过激动而涨成粉红:“再敢过来随便欺负人,我就把牢头喊过来,告诉他你们想破坏试验对象!”
面对聪明又勇敢的小女孩,这些不老实的特异者只能骂骂咧咧地,悻悻地离开了。
捣蛋的全部走后,小女孩转过身,安慰不住痛哭的洛商道:“别怕小妹妹,我会尽我的力量,去保护你的。”
洛商噎了噎,哽在喉咙里的哭泣忽然就发不出来了。
他瞬间涨红了满布泪痕的小脸,支吾着,眼神躲闪着细声细气地说:“我,我是个男孩子啊……”
小女孩一愣,变了副惊奇的表情,像小狗一般,围着洛商转了一圈又一圈。
洛商被她盯着更加羞涩,不好意思地把红彤彤的脸垂得低低的。
“你……真的是男孩子啊?”
小女孩还是有些怀疑,但见洛商嘟嘴又快哭了,便赶紧说道:“好啦好啦,就算你是男孩子也没关系,我也会保护你的。”
她指指胸前的编号牌,眉眼弯成月牙,笑道:“我是001258,你是……”
她凑上前,盯着他胸口处好一会儿,才看清他的编码牌。
“你是,001257号。”她一字一句地念出声,惊喜不已:“哎呀,我是1258,你是1257,我俩是连着的呢!”
“那我们两个,以后就是好朋友了,好不好啊?”
她大方地向洛商伸出自己的小手,洛商抿抿唇,慌乱地抬眼向她看去,就见她唇边的小虎牙也露了出来,闪闪发亮。
最终,洛商还是缓缓伸出自己的小手,和女孩握在了一起。
就这样,两个被黑暗所笼罩的幼小生命,在一天天不断袭来的恐怖和迫害中,友谊的小树日渐繁茂。
但该来的,终究会来。
在进入基地的几个月后,洛商和小女孩同时被注射了药物,开始了极为惨痛的排异阶段。
洛商被一层层的铁链锁住,嘴里也塞着布条,实在是动也动不了,喊也喊不出。
但那无以形容的剧痛,却迫使着年幼的他,一下一下蹭到墙边,又一声一声,痛苦地用头,猛撞着墙!
他不知这般自我折磨到什么时候。
他只是这般感觉,感觉到皮肉绽开,鲜血流淌的触感是那么的舒服美妙,好似这般的折磨,就能缓解体内那抽筋断骨般的痛楚!
他无数次地想要将嘴里的布条吐出,然后一口咬断自己的舌头!
死去吧,死去吧。
他一次又一次地撞着墙,灰心丧气,绝望无比。
只要死去了,就再也不用承受这般的痛苦了!
这时,隔壁的牢房里,传来女孩带着隐忍的痛吟:“1257,你要挺住,你一定要挺住……”
“我,我也会坚持到最后……我绝不会向这群杂碎认输的!”
最后那一句话,她是用尽气力,放声嘶吼着怒喊!
奇迹般的,在洛商听见了她的决绝誓言后,身体似乎有了力气,心里有了希望。
就连那如海潮般连绵不绝的痛楚,都仿佛减轻了些许。
大概是挣扎得太久,他实在太累了。
迷迷糊糊的,他便歪头,靠着墙睡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时,周围都静悄悄的。
洛商舔舔干裂的唇,觉得自己快干死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自己身上的锁链再也不见,嘴里的布条也没了……
他竟没有死!
他用尽最后一点儿力气,回身敲了敲墙壁:“1258,1258,我,我活下来了,你呢?你怎么样?”
但半晌过去了,那头都没有回音。
洛商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去。
他开始激烈地拍打着墙壁,提高声音急切大喊:“1258,1258,你快说说话,快说话吧……”
“哟,这小子还有力气大喊大叫的,是块好材料。”
突然,牢房外传来一声冰冷的嘲讽。
洛商回头,就见一个成年异能者,手里牵着一个四肢趴地的绿色怪物,站在栅栏前。
他随手一拍栅栏,这一排坚硬的栏杆,竟然瞬间化成一地齑粉!
“你找1258?”他古怪地笑出声,伸手一指身边的怪物:“正好,它就是1258。”
“不可能!”
洛商看着早已失去人样的1258,崩溃大喊:“不可能!这东西不可能是她,不可能是1258!”
“瞧瞧,小子。”
特异人走过去,强行掰着他的脑袋,逼迫他看向那怪物:“看见了吗,它胸口的编码牌还没取下呢。”
洛商扭曲着脸,含泪看向那怪物的胸前。
那依旧闪亮的编码牌上,曾经带给自己那么多温柔和勇气的那个数字——“001258”,却即将如噩梦般,把他拖入最深沉黑暗的地狱里!
“……结果如何,你自然猜得到。”
洛商咳了两声,灰淡的眸里,仿佛又腾起一层薄薄的水雾:“……为了活下去,我只能将曾经最好的朋友杀掉。”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意识到,这个已经没有纯真笑容的世界,应该彻底消失。”
“它太脏,太乱了,它根本没办法让我想要珍惜的人得到幸福……所以我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毁灭。”
洛商说着,气息越来越弱,已近乎无。
江采薇早已蹲了下来,听见他这般说,除了一声叹息,也唯有这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