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很快就赶到了,而风瑾也给神晟曜暂时止了血。因为要取出子弹,风瑾被医生撵出了房间,只能站在走廊上,靠着墙壁垂首等待。
庭院热闹一片,这边的枪声根本没人听见。孙叔闻讯赶来的时候,他见到的,是难得如此焦躁不安的风瑾。
“少爷。”孙叔见风瑾皱着眉闭着眼,想来心里难受,正要宽慰几句,却听风瑾道,“孙叔,院子里那个偷袭的人被我打晕了,你和护院的警卫把他抓起来。别声张,这事儿,我另有打算。”
“是,我明白了。”孙叔立刻离开了这里。
风瑾靠在墙边,仰着头,呼吸略微急促,“混蛋……”一拳砸在墙上,风瑾的脸色相当可怕。
过了大概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房门这才打开。风瑾进去后,闻到的就是一股浓郁的鲜血味。没顾忌这味道,她快步走到床边,此时神晟曜已经睡着了。
“怎么样?”风瑾问。
医生回答,“风少放心,伤患没事,我给他缝针的时候打了麻药,现在睡过去了。不过醒了之后,应该会疼。”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这次谢谢了。”风瑾好像这才松了口气,但却没有出去的意思。
医生犹豫了一下,说,“风少,这里味道不好,您要不出去等?”
“不了,我就守在这儿就行。”风瑾摇摇头。
见她态度坚决,医生也不好说什么,于是离开了。风瑾这才搬了一个椅子过来,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神晟曜,“真是个傻子,身体又不是铁打的,还能扛得住枪子?”
“晟曜,别和他犯一样的错,这不值得……”风瑾弯下腰,胳膊支在腿面,双手捂着额头,神情有些难受,又像是痛苦。
翌日早上,神晟曜这才醒来。刚刚挪动身子,就疼得眉头一皱。这一疼,倒是清醒了许多。他左右看了看,忽然见风瑾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可即便睡着,她的眉头也紧皱着。
“怎么睡这儿……”神晟曜强忍着疼痛坐起身,伸手拍拍风瑾,“风瑾,风瑾,醒醒,别睡这儿,会感冒的。”
“思礼?”风瑾朦朦胧胧地转醒,可说出口的人名却让神晟曜一愣。
思礼?那是谁?
风瑾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她也是一愣,之后站起身,赶紧问道,“你感觉怎么样?还有哪儿难受么?要不要我叫医生过来?”
“……我没事,你不用着急。”神晟曜说。
“你干嘛替我挡那一枪?你明知道,我躲得过去,实在不济,他也打不到我要害!你不要命了么?!”风瑾担心过后,又是火从心起,“你是铁人还是怎样?不怕枪子,不怕疼么?!”
“风瑾……”神晟曜从未见过风瑾这么激动的神色,如玉一般的面貌染着怒焰,微微红润。
“你是神家的少主,怎么可以这么做!为了我这种人,你怎么能不要命?!”
“风瑾!”神晟曜打断了她的话。风瑾被他这么一大断,面上的神色顿时一僵,察觉到了不妥。她这是在做什么?“我……”风瑾脸色一暗,跌入椅子中坐着,捂着额头,说,“抱歉,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她到底在说什么混账话!她现在简直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风瑾,你不该自怨自艾。什么叫做我这种人?你这种人了么?就该死么?!”神晟曜教训道,“曾经那个你去哪里了?你原来是这么厌恶自己的么?!你我什么关系,你说为什么救你!”
风瑾张了张嘴,却是没等反驳出一句话。
神晟曜深吸一口气,说,“你曾经把我从地狱里拉出,包括我现在的命都是你给的。那个时候,我活着比死都难,看着别人的眼色生活,是你给了我希望。所以风瑾,以后别再说什么丧气话了。你很好,比任何人都好。”
忽然间,风机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心里面建起的高高围墙突然坍塌了一块,有暖暖的水流涌了进来。
风瑾愣愣地看着神晟曜,全然不知自己的眼中已经落下了泪水。
“你怎么哭了?”神晟曜赶紧伸手给他擦泪,是不是他刚才说的语气太重了?可是若是不说狠一点,这家伙根本就不会往心里去!
风瑾摇了摇头,拿开神晟曜的手,“我没事,你还是好好担心自己的身体吧。”她从银戒里取出一盒药膏,放到了床头,“这是‘凝脂膏’,每天涂抹一次,三天就能痊愈。你记得用,我的话……”风瑾不好意思地揉揉头发,“我还有点事,就不陪你了。等晚上回来,我给你讲故事听。”
“……”神晟曜目送着风瑾离开房间。之后默默拿起了那盒凝脂膏,握在手心,“思礼……是谁?”他该问么?
出了房间,风瑾靠在门板上,扶着额头轻喘着气,眸光深邃而又幽远,仿佛蕴藏着岁月时光,那般复杂难明但也平静。没想到,时隔这么久,这么贴心的话竟然是小橙子说出来的。明明那么久没有见过,可他就是相信自己。可笑非常,但也……安心的让人无法抗拒。
“真是魔怔了……”风瑾捏了捏眉心,转身走下楼。
一楼厅内,孙叔正在交代女仆准备早点,见她下来,立刻走了过来,“少爷,那人我们已经关到地下室了,也遵从您的命令没有声张,完全封锁了消息。”
“嗯,我知道了。”风瑾点点头,拉开椅子,在餐桌前坐好,“对了,晟曜已经醒了,给他准备些清淡的饮食。”
“是。”孙叔看向身边的女仆,女仆立刻转身进厨房吩咐了。看着风瑾一口一口把松饼吃下,但孙叔却是敏锐地发现风瑾的心不在焉,他问,“少爷是不是昨夜没睡好?”
“心情不好,食欲不振而已。”风瑾随口解释道,面上也没有了什么笑容,更别说什么轻佻风流的神态了。
吃完早饭,风瑾让孙叔带她去地下室。风家老它的地下室,与其说是储物间,倒不如说是牢房。风瑾刚进去,就忍不住掩住口鼻,一阵皱眉。
“这地下室几代之前便是关押对风家不利的人的地方,味道日积月累,也祛除不干净,少爷多担待。”孙叔说。
风瑾点头,心中却是想着,这地牢之内到底死过多人?走过水泥楼梯,风瑾下到地牢内。昨夜杀她的人被栓在刑床上,赤裸着身子,浑身上下都是伤口,脸色更是惨白。另一边,两个黑衣大汉正在休息,见到风瑾和孙叔,这才站了起来。
“少爷,孙管家。”
风瑾看向刑床上的人,问,“审出来了?”
“是,说是苏老板雇他来的。”
苏老板?风瑾倒是清楚,上次在片场的杀手,就是苏方泽雇来的。不过,至于他们何仇何怨……她却并未听孙叔讲过。撑起下巴。风瑾点了点头,“原来是他……还真是阴魂不散。”
“少爷!”大汉不明白风瑾为什么突然伸手把他腰间的枪支抽走,但他明白,这么危险的东西,可不能让风瑾碰,“少爷,枪太危险了,您快还给我……”
然而,风瑾对大汉的话充耳不闻。经直拿着枪,走到刑床边,没有半点迟疑地把枪口抵在了那人右肩——与神晨曜所伤之处,不差分毫。
“少……”或许直觉风瑾现在的状态太不对劲,孙叔想开口喊她,可下一秒,枪响。
本来已经昏过去的人立刻被疼醒,正要张尖叫,却被风瑾转移的枪口堵住了嘴。
风瑾面无表情地把枪口往里塞,枪口都快抵住那人嗓于眼也没罢休。风瑾的另一只手抚上他肩上的枪伤,轻描淡写地重重一按,弄得满手鲜血她也不在乎。
“疼么?他也很疼啊。”语气轻轻,手下用的力却更重一分。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风瑾现在的样子,就像是暴雨来临之前的海面,表面平静,深处却蕴藏着暴风骤雨。她压抑的越狠,最后的爆发也就越骇人。
风瑾如此模样,倒是把另外三人吓得不轻。两名大汉心中直道风瑾人不可貌相,心狠手辣的程度之深,比起他们也是不差的。孙叔却想的更多。少爷这是在替神先生报仇?可这种做法。……少爷这样程度的怒火,也太过在意神先生了……莫非……
一想到那个可能,孙叔浑身的感觉都不好了。
“把人割了舌头,挑了手筋送去苏家,别让人抓了把柄。”风瑾之狠,领略过的人都会胆寒,更何况现在的她正处于暴怒的状态中。
“是,是……”两名大汉面面相觑后,纷纷咽了咽口水,点头应道。
出了地下室,孙叔让守在外面的人接了一盆水,让风瑾把手上的血洗干净。风瑾洗手的时候,孙叔在一旁神色甚是复杂。
“孙叔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就是,能回答的,我不会瞒着你。”风瑾说。
孙叔张了张嘴,而后叹气道,“少爷真是变了好多,原来明明连只虫子都不敢踩死。”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么多人想要我的命,我不得不狠。”风瑾拿过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又道,“孙叔想问的,应该还有吧。”
太敏锐了……孙叔摸了摸后颈,轻咳一声,倒是有些难以启齿,“就是,嗯……想问问少爷,您对神先生……是怎么个看法?”
“看法?”风瑾一诧,旋即垂眼想了想,道,“他很好,是这么些年,难得让我能浑身放松下来的人。跟他在一起,很轻松。”
“……”孙叔觉得自己笑不出来了,他家少爷好像真的弯了!这怎么能行?要是老爷九泉之下有灵,知道了少爷喜欢上个男人,岂不是要气得从墓里头爬出来?!风家的下一代,只要他老孙在,就绝对不能断送在他老孙的手里!
“少爷,您可醒醒吧,神先生长的再好看,那也是个男的!您怎么能喜欢他!”孙叔恨铁不成钢地说,“您多半是青春期作祟,要不改明我给您找些大家闺秀见见,男人什么的咱们就算了吧!”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风瑾被喊得一愣一愣的,半晌后好笑道,“孙叔,你都想哪儿去了?我和晟曜是朋友,好兄弟,能够两肋插刀的那种。怎么……怎么到你眼里,我们还成那种关系了?”
小橙子纵然漂亮,可那种性子,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要是让他听见了这话,恐怕掐死孙叔之后,第二个就要掐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