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心而为？风瑾垂下眼，沉默了起来。如何顺心？这世上多得是无法顺心的事，就算她离经叛道也有在乎的人，在乎的事，只要有在乎的，就没办法做到真正的顺心而为。
“有些事情想不通，也不必想得太通。凡事太过透彻，也不过是自寻烦恼。”天机道。
风瑾抬起眼，盘起双腿，手掌托着下巴，“大师，你活了多久了？”
“……活得太久了，我也记不清了。”
“灵女峰开山以来已有上百年，以大师的修为，想要飞升得道并非难事。”风瑾唇角微微一勾，“可你宁愿守着这座空山也不飞升，究竟为何？”
“……替一人守一城，静候故人归。”天机沉默了一下，又道，“风少主怕是不能明白吧。苦守无果，这些年又是何尝的悲痛寂寞。”
“守？”风瑾诧异了一下，“你在等谁？”
“不知道风少主可听说过灵女峰的传说？”
“从未。”
“灵女峰始于天元年间。沛国国君心向神灵，特别命人建造了灵女庙，供奉神灵。而灵女庙由灵女主持。可因为国君醉心寻仙问道之事，再加上灵女又是神灵的使者，别看灵女只是空有封号，但仔细相论，其实权连宰相都不如。”
“沛国臣子唯恐灵女的实权过盛，于是联合起来，大肆宣扬灵女乃是妖孽重生之事。迫于悠悠众口，灵女选择了离开。只是沛国国君并不同意，甚至不顾灵女的意愿想要强娶她回宫。可那个时候，灵女已经和将军两情相悦，私定终身。”
“后来，国君知道他们的事。大怒之下，将灵女囚禁，将将军远派战场。这一仗，败了。将军自刎战场，大军踏平了沛国的国都。灵女趁乱逃走，到了已经破败不已的灵女庙。她用从宫中带出的钱财把灵女庙重修了一番，又收了几个徒弟教授修仙之术。灵女痴守一生，最后散尽修为，只为来世续缘。”
“灵女庙就是灵女峰的前身，至于灵女是否和将军再续前缘，我们也不得而知。只是替灵女守着这里，等着那个人已经成了习惯罢了。”
天机站起身，拍平了身上的褶皱，转过身面向灵女的塑像。他虔诚地双手交叉在胸前，两手搭在肩头，微微弯下腰行礼。
风瑾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所以，你是灵女的弟子？”
“非也。”天机摇了摇头，“按照辈分来算，我应该是灵女的徒孙。”
徒孙？风瑾有一瞬间的呆滞，紧接着忍不住抽了抽唇角。好在没有笑出声，否则定然会被天机发觉。乖乖，徒孙都这么老了，那灵女要是活到现在岂不是个老太婆？
“这么说，我还挺好奇这位灵女的长相的。你们这儿，就没她的画像？”风瑾问。
“当初灵女身死，为了表达对她的敬意，所有的画像和她身前所用之物都被送进了石塔封存。”天机想了想，“灵女常年待在灵女庙，画像不得流传到民间。后来被强娶进宫，灵女本就不情不愿，更是没有画过一次像。而石塔里的那些画像，都是当初将军所画，留给灵女做纪念的。”
“所以那座石塔，是灵女的陵墓？”风瑾愕然。
“应该是。”天机道，“不过那都是上一辈人做的事了，那个时候我还小，并不是很清楚。灵女是否真的死了，终于传说，已没人探寻。”
从天机那边听完灵女峰的传说，风瑾就从大殿走了出来。刚关上门，风瑾还没松口气，就发现不远处一群女弟子围在一起，看着这边窃窃私语。
什么情况？风瑾一头雾水时，忽然被人拍了拍肩膀。她猛地回头看去，眉头一皱，“干嘛呢，鬼鬼祟祟的。”
“好意思说我么？你又好到哪里去？”风浩泽白了她一眼，伸手要去推门。
风瑾拦了下来，“干嘛啊，让人家歇会儿，嘴皮子别磨破了。”
“都唧唧歪歪说了什么，还嘴皮子磨破了。”风浩泽问。
“也没什么，就是唠了会嗑。”风瑾抱起后脑勺，靠在门板上，“我的事儿，他也说不清楚，问了也没什么结果。”
“所以？”
“所以……”风瑾从门板上弹起，伸了个懒腰，“找地方，喝酒睡觉去。”
风浩泽：“……”
或许没有了旁人的管制，再加上今天所求之事没有个确切的结论她心里甚是烦躁，于是离开了风浩泽的视线范围，她直接离开去了外围的林子。
“不让杀生？”风瑾嗤笑了一声，手里拎着一颗石子，“难不成年年吃素？”
眼见的瞧见树丛中的一抹雪白，风瑾抬手把石子掷了出去。本以为能够把兔子打昏带走，哪想半路一道寒芒闪过，一个女人持剑挡住了那颗石子。
风瑾皱眉，摸了摸自己的后脑，什么情况，居然还有人不让她吃喝？
“你是何人？灵女峰禁止杀生，你不知道么？”女人持剑指着风瑾，上下打量一番后道，“你不是灵女峰的弟子，你是外来者？！”
“算是吧。”风瑾敷衍地回答道。
“擅闯灵女峰，还妄想伤害灵女峰的生灵，罪不可恕，我要抓你回去受罚！”女子眼睛一瞪，径直提剑砍了过来。
风瑾躲过那道剑气，翻身跃到树间的树干上，“卧槽，不就是只兔子么？你是没吃过肉还是怎么的？！”
“灵女峰禁止杀生！”女子根本听不进去，依旧固执地进攻着风瑾。
风瑾躲闪着，看着自己原先踩在脚下的树干被批断，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么暴力，到底谁家公子能看上这么个女人？嗤了一声，风瑾落在地上的脚微微用力，不躲反进，一瞬间闪到了女子面前。
手掌成刃，径直劈在女子的手腕上。女子吃痛，手中一松，长剑就要落在地上。风瑾伸手一抓，转而把剑拿到了手里，另一只手抓住女子的手腕，将人背后钳制住。
“我说美人，长得漂亮脾气暴躁了不起啊，小心嫁不出去。”
“你！你这个登徒子！”女人气得脸蛋通红，“你赶紧放开我！不然一会儿要你好看！”
“你放走了我的晚餐，你不赔我就算了，居然还要我好看？”风瑾诧异，这女人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废话！谁让你坏了灵女峰的规矩？！”女人转过头，正好同风瑾的视线对上。两人之间的距离委实太近，女人这么一侧脸就几乎贴在了风瑾脸上。
不止风瑾没料到她会突然转头，就连女人都呆滞了。
风瑾愣了一秒，赶忙退后躲开了女人的脸。手中也不由得松了力度，风瑾一脸尴尬。女人一没了钳制，立刻闪退了开，恨不得离风瑾有多远就多远。
风瑾耸了耸肩，把剑扔给了女人，“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回见。”
“你！”女人抓住自己的佩剑，就想要追上前。可下一秒风瑾的身影就无处可寻了，让她连追的方向都找不到。
“该死的，怎么跑了？”女人懊恼地跺了跺脚，转身离开。
话说那厢，口粮没了的风瑾又在别处抓了一只肥美的山鸡。找了一处水源，靠在岸滩边，架起火堆，直接就地烧烤。
从银戒里拿出酱料和调料，一一刷好，然后又取出了一坛酒。解开用细布绳拴紧的封口红布，风瑾凑近一闻，不禁感叹，“味道真好。”
为了不喝醉，风瑾先服下了一颗解酒丸。服下之后，风瑾就像被按下了某个开关，端起酒坛子便喝了一大口。
“真舒坦！”风瑾呼出了口气，好像把今天心里憋闷的情绪全部吐出来了一样，顿时觉得浑身轻松。
吃饱喝足之后，已经是晚上了。风瑾浇灭了火堆，倒也不急，沿着山路慢悠悠地往回走。
回到灵女峰的内围，风瑾突然想起自己压根不知道自己的临时住所在哪儿。想了想，风瑾决定去正殿看看天机还在不。只是没想到，她居然在正殿里看到熟人。
“是你！”
风瑾愣了一下，耸了耸肩，依靠在门边，一派慵懒，“师叔，我睡觉的地方在哪儿？困死了。”
林琛站起身，一副忍笑的模样，“我这就送你去。不过，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再晚些，我可都要去寻你了。”
“哦，在外面喝了点小酒。”风瑾说。
林琛凑近，果然从风瑾的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酒香。只是没等他说笑，那边的女人就已经气愤地剑指风瑾，“师兄，你和他说什么话？今天我在林子里见到的登徒子就是他！他不止坏了峰里的规矩，还，还非礼我！”
“非礼你大爷啊！”风瑾眉头一皱，想也没想就怼了回去，“小爷我未婚妻肤白貌美大长腿，你连他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小爷怎么可能会看上你？小爷我挑妹子不要面子啊。”
林琛：“……”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天机此时轻咳了一声，“无双，不得无礼，坐下。”
“师父！”齐无双不甘心，但看着天机的模样又无法反驳，只得咬了咬下唇，气闷地坐了回去。
“那是你师姐的孩子，按辈分，还是你师侄。”天机道。
齐无双愣了一下，震惊道，“师姐的孩子？！”她立刻掉头去看风瑾，眼神死死地盯着风瑾，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看了半晌，她的脸色灰白道，“真的是亲生的么？师姐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
风瑾眼角抽了抽，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一分，“你对我们风家养孩子的方法有什么见解么？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眼看风瑾就要动手，林琛赶紧拦了下来，无奈地笑道，“别闹了，你不是要回去睡觉么？我送你回去。”
“哼。”风瑾冷哼一声，瞥了眼齐无双，转头便走。
林琛扶住额头，这都算什么事？师侄和师叔对上了？无奈摇头，林琛追上风瑾离开。
“你饿不饿？我让厨房给你留了点饭食。”林琛说。
“不用了，在外面打完牙祭了。”风瑾毫无愧心地说。
林琛果然一副不解的神色，“你下山了？”
“没。”风瑾摸了摸下巴，似乎有些意犹未尽，“你们灵女峰的山鸡味道还挺不错，下次我会考虑尝尝别的野味的。”
林琛：“……你破戒了？！”
“那是管制你们的，与我何干？”风瑾嗤了一声，“再说了，山里野味那么多，你们不吃留着过年啊？”
林琛崩溃：“……”完了，完了，师父那边该怎么交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