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
“公子来了。”这半年来,大夫和怀瑾也算是熟识了。虽然怀瑾面上看着不正经,但在大夫看来却不是个坏人。
怀瑾拎着一坛酒,径直往里头走去,“那小子呢?日上三竿了还在睡?”
“哪儿能啊?”大夫拍了拍手,把药称放在桌上,从柜台后走了出来,“那小娃娃好不容易能下床走走,我这不是让他去外头玩玩么。”
“外头?”怀瑾皱起眉,这老头子不晓得那小子的事情情有可原,只是要是让那家子知道了小子还活着,那岂不是要秋后算账。放下酒坛子,怀瑾道,“去哪里玩了?我找找他去。”
“也就这附近。”大夫笑着说,“你这么担心做什么?不过是贪玩了会儿。”
“被那些人发现,可不是贪玩的事儿了。”怀瑾说罢,转身离开。
城心街道。
小巷子中跑出一人。君曜一身狼狈,但好在没受伤,只是脏乱了些。他拽倒墙边卷放的草席子,以来阻挡身后那一群人的追逐。
“臭小子!不给我站住!”
当日的管家朱三带领着一拨人。自从那晚被怀瑾修理后,几乎几个月都没能下床。这回好不容易在街上碰见了这臭小子。见他身边没别人,朱三便起了歹意。
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这条街是城中最热闹的商业街,人群密集,商贩陈列,然而这么多人,对于一个小孩被追逐竟是无动于衷。
君曜到底还是小孩子,身体素质本就不好,这么长时间的奔跑身子骨压根就受不住。眼看着自己要被追上,君曜只觉得眼前一黑,腿瞬间没了力气。在和地面近距离接触的那诧,君曜感觉到有人把自己揽住了。
嘴里被塞进了一个东西,吃下后,君曜觉得自己浑身都舒坦了不少,力气也瞬间回来了。他猛地睁开眼,这才发觉自己被怀瑾抱在怀瑾,自己的手正抓着她的胳膊,颤抖不已。
第一次这人在晚上救了他,朦胧间,他只对这人的身形刻骨铭心。然而这次,青天白日,他靠近了瞧这人面貌,竟觉得心如擂鼓,紧张不已的同时,又带着一丝庆幸。
幸好是他。
怀瑾只是瞧了眼君曜,见他没受什么伤,这才看向停下脚步的朱三等人。把君曜放下来拉在身后,怀瑾似笑非笑道,“看来,那天晚上的教训还不够惨烈。”意有所指地瞟了眼朱三的小腹,怀瑾的笑意又明媚了三分。
朱三瞧着她的笑容,只觉得心里发毛。不管这人是神仙还是鬼神,总归不是他招惹的起的。可瞧着她身后的君曜,朱三心里又有几分不甘心。梗了梗嗓子,朱三道,“这位公子,你身后这位和你非亲非故,你何至于护他至此?”
他这么一问,君曜也忍不住看向怀瑾,甚至下意识攥紧了怀瑾的衣袂。怀瑾皱了皱眉,没有立刻回答,似乎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其实也不想护着他的,对么?君曜的眼神一瞬间黯淡。
“这小子和本尊有缘,恰巧,本尊还差个弟子,他就挺合适的。”怀瑾突然说道,话罢,还拍了拍君曜的脑袋,“喂,臭小子,会不会喊师父?”
君曜有一瞬呆愣,但很快反应了过来,笑着扯着怀瑾的衣袖,“师父!”
怀瑾哼了一声,抬眸朝脸色铁青的朱三看去,“连本尊的徒弟都想打,你是想提前下去见阎王爷了么?”
朱三咬了咬牙,但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当即摇头,“既然是阁下的弟子,那还得好好看护了。”说完,就想离开。
然而,怀瑾手中掐了个指决,他和他的下属便无法挪动半分了。怀瑾抱起双臂,挑起眉,带着几分玩世不恭,“乖徒弟,师父问你,你有没有什么要清算的?今儿趁着师父在给你撑腰,想打便打了。”
朱三吼道,“这是城中!你擅自动手,可有把王法放在眼中?!”
王法?那些东西在她眼里连个屁都不算!怀瑾眼中出现了一丝鄙夷,“那成,既然你不想明着算,那咱们就去你们府上算。反正早算晚算都一样,不如连同你府里那些人一起算了好。”
打定了主意,怀瑾连朱三下面的话都懒得听了,拉着君曜就走。而朱三等人,更是满脸不乐意地跟在她的身后。
来到君府,怀瑾看也没看那紧闭的院门,直接抬脚。那门仿佛一块糟木头一样,瞬间四分五裂。君曜看得目瞪口呆,偏生怀瑾像个没事人一样,拉着君曜像走自家后花园一样自在地进去了。
“什么人擅闯君府!”
走到前院的中间,怀瑾两人就被府兵包围了。毫无畏惧甚至带着点鄙夷地瞥视过那些府兵,怀瑾懒洋洋道,“把你们老爷叫出来。”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见我们老爷?”府兵们蔑视道。
“不叫?”怀瑾拿着扇子敲了敲手心,琢磨了一下,忽然咧开嘴笑了,“那我可就自己找了。”
抬手一挥,周围的府兵全部被掀飞了出去。远看去,倒在地上的那些人零零散散的,像是被人随地洒在地上的米粒。
“徒弟,去,找你爹。”怀瑾微微颔首。
虽说君曜父子并不亲厚,但好歹还是知道其院子在何处。然而,进到君俊成的院子,看着眼前这幕,怀瑾有些哭笑不得。
“老头子,你以为,这么多府兵能把我伤到了?”怀瑾挑眉道。
“你个妖怪!”君俊成指着怀瑾,转而又指着君曜骂道,“你个小畜生!早看出你心思不正!没想到居然联合妖怪来害你亲爹的命!你就该和你那死鬼娘亲一块死了!”
“我娘亲就是被你的小妾害死的!你宠妾灭妻,还要害我!君俊成,你的心是黑的么?!”君曜红着脸,气急了反驳道,“当初,君府一落千丈,要不是娘亲带着嫁妆过来,你以为君府还会像现在这样?你不感恩也就罢了,为何,为何要害我娘亲!”
“你娘亲?”君俊成冷笑一声,“她是带了丰厚的嫁妆,可她一个红楼头牌,一点朱唇万人尝的贱人,要不是君府没落,你以为她能嫁进君家?还做了当家主母?简直好笑!”
说到这里,院门口忽然传来一名女子矫揉造作的声音,听得怀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拉着君曜闪到了一边。
“夫君,夫君,你没事吧?”衣裙艳丽的女子冲了过来,看着身形,大概快要临产了。
“你怎么过来了?”她一出现,君俊成眼里就浮现出了一丝担忧。不同于对君曜的磨练,他对这女子倒是真心实意。
“听说有人闯进了府来,我本来差下人去报官,可不知是怎么回事,明明门都是开着的,可偏偏走不出去。”女子哭泣道,“夫君啊,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吧?我们还有未出世的孩子啊……”
“孩子?”怀瑾凉凉地出声,视线在女子的肚子上一绕,笑得诡谲,“我算是知道你们君家子嗣单薄的原因了。你们君家,除了君曜,往后不会再有任何一个新生儿出生。至于你肚子里的那个,你确定它是活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女子一惊,抬头反驳道,“这是我的孩子,每天都会踢我,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是活的!”
“切。”怀瑾嗤笑一声,“从你男人抛弃妻子开始,孽缘已经注定,这恶果没人能改。”说罢,她弯下身子,抱起君曜,“小子,他们迟早都完,咱们干脆也别多此一举入这乱局了。你只管说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拿的,拿完了咱们就走。”
君曜想了想,点头,“我娘亲留给我了个一串珠子,说是要保我平安的。至于娘亲留下的其他东西,都被他们搜刮走了,估计也要不回来了。”
“那行。”怀瑾看向君俊成,倨傲地颔首道,“没听见么?那串珠子,拿过来。”
君俊成皱起眉,他身边的女子抓着他的手,摇头道,“夫君,不行的。那串珠子十分难得,之前高人说,这是来给我们宝宝保平安的!”
“可你现在不给我,我连你也一起杀了,如何?”怀瑾捏了捏手指,一阵风起,女子惊叫了声。颤抖着手摸向自己的颈间,却发现手上一片鲜红。尖叫一声,愣是昏厥了过去。
“本尊再说一次,你给,还是不给?!”
君俊成咬牙道,“我给!”
不多时,便有人将珠子取了过来。怀瑾隔空一探,直接把珠子拿在了手中。看了看没有被动什么手脚,这才递给了君曜。
君曜攥在手里,轻呼了口气,“是娘亲给我的。”
“那就好。”怀瑾点头,看向君俊成和他怀里的女人,咧嘴一笑,“君俊成,你和这女人的孩子是个死胎,等你们生下来就知道本尊说的是对还是错了。顺便提醒你一句,这女人之后不会再有孩子。即便你之后抬新人进门,你们君家也不会再有一个孩子。而且,这君府,是一个死局。”
“不要妄想逃走,无论天涯海角,这是你的命,你逃不了的。”说罢,怀瑾抱着君曜化作了一团雾气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虽然是离开了君府,但怀瑾两人并没有离开这座城。君曜的伤已经大好,怀瑾也着手开始教导他引气入体之事。一边教,怀瑾还带着君曜一边围观君府发生的事。
正如怀瑾所说,那女子生下的是个死胎。又因为死胎在腹中太久,她将来都不会再有孕了。而之后,君俊成又娶了一个新娘子进门。成亲当晚,新娘子就穿着红色嫁衣在新房里上吊死了。
隔年又娶了一个,结果还是如此。一连死了两个新娘,君府的运势已经大败,隐隐呈现出死局之势。即便那两个新娘子没有变成厉鬼,这君府上下也少不了血光之灾。
对此,怀瑾只是抱着看戏的打算的。不过也知道,君曜天赋过人,自己既然收了人家就该好好教导。但身为天道者的她,压根就没有教导经验,索性给了君曜几本修炼的书籍,就把人扔到了一处僻静且灵气充足的地方修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