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面的马匹渐渐的逼近了。毕竟秦臻他们的马车吃重,不如骏马奔驰的速度。
山路崎岖,乱石横生。秦臻死死地抓着马车,只觉得自己只要一放手,就会立刻被这巨大的力量给抛出去。她何曾被这样颠簸过,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已经颠到嗓子眼去,忍不住就要吐了。
后面响起了刀剑相击之声,齐林也没回头。他知道是那些暗卫已经从黑暗中出现,正在拦截着追兵。对于暗卫来说,一生唯一的使命便是保护那个他们效忠的主人,至死不渝。
虽然被暗卫们拖住了片刻,但是寡不敌众,不过数个回合,那些暗卫便死的死,俘的俘。
她死死地抓着横梁,齐林掀起帘子,抓住她的手,压低了声音呼唤她道:“将军!”
秦臻抬起眼看他,嘴唇咬的死死的,苍白失了血色。
她握住齐林递给她的手。一用力,齐林便将她拉到马车前来,将她扶上一匹马上,低吼道:“将军先走!我们殿后!”
秦臻被他一推,手便按在了马背上,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她还以为要干嘛,结果是推她上马?
老天,她一个秦国的公主,娇生惯养,一觉醒来又是变成了敌国将军受尽苦难不说,还逼着她骑马?她根本不会骑马啊!
她饿晕睡着的时候,到底是错过了多少剧情啊!
齐林还在情深意重神色紧张地说道:“将军!您先骑马往前走,一定要小心!我们替您拖住后面的追兵!”
秦臻一张脸花容失色,往后一坐,心脏狂跳。她连忙拽住他的手,一本正经地严肃道:“不,咱们几个生死与共,同进共退,我不走!”
齐林被她感动了,眼眶渐渐地红了。沂南急的要命,在旁边吼:“将军快走!再不走,他们就要追上来了!”
说罢,又要将她往前推。
秦臻吓得心肝乱跳,颠簸的马车差点把她给颠下去,幸亏二庄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秦臻吓得要命,看一眼那奔驰的骏马,连忙一本正经的咆哮道:“我怎么可以撇下你们几个逃走!那我还是一个人嘛?”
她要是会骑马早就跑了啊!问题是她现在骑上马去岂不是死的更快!
齐林一咬牙,便要将秦臻往马上推,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将军不必担心,我们自有脱身之法!只要将军性命无忧,属下万死不辞!”
秦臻哭笑不得,手心都紧张的出了汗。
她突然揪住齐林的袖子,大吼道:“你信不信我?!”
齐林一愣,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秦臻连忙说道:“那就把马车停下!”
此话一出,其他几个人都是齐齐一愣。
秦臻眉一压,拿出以往在宫里镇压下人的气势,冷冷道:“我叫你将马车停下!”
齐林一咬牙,收紧缰绳,那马儿长嘶了一声,减慢了速度,总算是停了下来。
后面紧跟不舍的追兵见她突然停车了,一时间竟然都下意识的勒紧了缰绳,也跟着停了下来。
领头的年轻男子一脸狐疑。
往日的时候,苏流云这个人,手段狠毒,运筹帷幄,就是这么喜欢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苏流云之所以叫做镇北将军,就能说明他的可怕之处。
他的武功高强,又擅长使用些奇淫巧技。现如今又突然停下马车,想必是个诈。如果贸然上去,必然是很容易中计。
柳石人有些犹豫的看着那辆马车。
线人的线报里,苏流云应该是在这辆马车上。毕竟,刚刚他也见过,齐林如今就是好端端的坐在这辆马车上的。
齐林是苏流云的心腹,有他的地方,必然会有齐林的踪迹。
秦臻被这马车颠的浑身酸痛,肚子里酸水直冒。
她好不容易缓了会儿神,这才恢复了点力气,看见马车里还架了一把弓,一把刀,便问齐林道:“我以往是最喜欢用刀,还是用箭?”
曾经听闻镇北将军箭术登峰造极,曾在两军交站时,于万人之中一箭射下了敌军的旗帜。
但是又听说,镇北将军性子暴戾,最喜用刀,杀人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论起震慑力来,想来应该是刀更胜一筹。
齐林不知道她到底是要做什么,便将弓递给了她,低声道:“将军是要取下柳石人的头颅的话,用弓最好。”
秦臻头上顿时三条黑线,她连弓都拉不开好嘛?她只是想装个样子而已!
她伸手去拿弓,齐林却不肯放开。旁边沂南拉了他一把,道:“没事,宫里有皓月在,将军不会有事的。”
秦臻现在是骑虎难下。
后面的柳石人一身玄色衣裳,披了件斗篷。眼圈下一圈乌青之色,看样子昨晚该是在路上奔波扫查了一晚。
还真是勤勤恳恳,晚上都不带休息的。
秦臻提着弓,从马车上下来。
她脑袋还有些晕,但是碍着后面追兵当前,也没功夫顾忌自己这娇气的心,只是一只手拿着弓,一只手拿着箭,缓步往前走了几步。
柳石人一脸惊疑不定的看着她,待看清楚了真的是苏流云这张脸之后,顿时脸上浮现了一点惊惧的神情。
他情不自禁的勒紧了缰绳,那马儿吃了痛,扬起马蹄,往后退了些。
没想到苏流云这福大命大,楚帝可是铁了心要赐死她,宫里的毒酒送了进去,楚帝也说了苏流云不能留——她是怎么逃出生天的?
秦臻挽着弓,一步一步的往柳石人那边走。
柳石人绷着脸,秦臻拿着弓,停在他面前三丈左右的距离。
这个距离,若是苏流云有心,必然是能一箭射穿他的头颅。
前面马车里,齐林不顾阻拦,也跟着下了车,站在马车旁忐忑的看着秦臻。
秦臻站在那里,面对着后面追过来的追兵,将弓和箭丢在了地上。
柳石人看着她,眼皮一跳。
苏流云可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
秦臻朗声道:“柳石人,我与你有个交易要谈。”
柳石人握紧了手里的缰绳,差点被她这话给惊下马。
以往苏流云为人嚣张,性子冷傲,可是最看不起他。
现如今竟然会喊他的名字,还说“有个交易要谈”?
柳石人觉得今天要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要不就是苏流云设计,其中必定有诈。
他沉着脸,声音又低又硬:“你想要说什么?”
秦臻一摊手,说道:“你要抓的人是我吧?那就放过我的这些属下,我乖乖跟你走,保证不反抗。”
齐林当即叫道:“将军!”
秦臻回头看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柳石人被她这句话逗笑了,顿时冷笑着说道:“那可对不住了,苏流云,圣上下的令是不仅要抓你进宫,而且还要诛连你所有的党羽。今天不仅是你,你的属下也插翅难逃。”
秦臻也不生气,只是胸有成竹的微笑道:“那你觉得,跟自己的命比起来,抓我的属下更重要吗?”
说罢,她脚尖勾起长弓,提手将弓箭握在手中,一只手搭在弓弦上,拉开了一个圆满的弧度。
箭尖对准了柳石人的眉心。
柳石人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滞,旁边一个侍卫喊道:“保护柳大人!”便有数个侍卫一拥而上,给他竖起了一堵人墙。
柳石人猛地拨开挡在他面前的侍卫,骂道:“蠢货!你怕是真不知道镇北将军的厉害,她要想杀我,早就动手了,滚开!”
那出声的侍卫挨了顿骂,诺诺退下。
秦臻心里也是郁闷。
其实她挽着这个弓就想装个样子,往日里她那个最是冷酷的皇兄尚武,她也曾看见过他弯弓射箭,多少知道些姿势。
本想吓唬吓唬人,谁知道这个苏流云,力气大得要命,一拉弓,不费吹灰之力就挽出个满圆。
不过现在这样子,她也不过是借着苏流云的身体和名气狐假虎威,她能射准才是有鬼了。
柳石人看着秦臻故作镇定的眼神,出了一口长气,说道:“你保证不反抗,乖乖跟我回宫里?”
秦臻挽着弓,慢慢松懈下来,垂下手,将弓握在手里,冷声道:“自然。”
柳石人望着她,眼神阴晴不定。过了片刻之后,他拍了拍手,说道:“放行。”
后方让开一条道,两个暗卫被推搡着走了出来。身上都负了伤,鲜血直淌。
看这个样子都是苏流云以前的部下。
柳石人慢声说道:“既然说了要放过你的部下,那这两个也还给你,至于死了的,尸体你若想要,改日寻人给他们收个尸便行。”
秦臻板着脸,故意用极为镇定的眼神看着柳石人。
那两个暗卫互相扶持着走过秦臻旁边,其中一个人低声道:“北楚谢谢将军救命之恩。”
声音又低又沉,格外嘶哑。
秦臻安慰似得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好好活下去。”
名唤北楚的暗卫的眼眶顿时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