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嫁停在了驿站。
因为需要给和亲公主接风洗尘,所以整个驿站都被腾空,只有巡游的护卫在外圈逡巡。
秦臻气得内伤。
齐林没有过来,他接到秦臻的命令之后便去了苏流云的周围戴着。
倒是沂南和二庄怕她想不开,索性便守在了门外。
小栗子忙前忙后,替她也布置着房里的装设,吩咐下面的人给她备了热水,准备洗漱休息。
秦臻倒是想倒头就睡,今天这番大起大落实在是耗尽了她的心神。
她躺在热水里,身心都在温暖的木桶里慢慢放松。
外面二庄和沂南守着,她倒也不怎么担心有人会冲进来,便放松了警惕,坐在木桶之中。
门吱呀一声开了。
秦臻听到声响,还以为是小栗子进门来了,当即低低的哼了一声,说道:“小栗子?”
可是却没有人回应。
等了半响,秦臻才慢慢睁开眼睛。
穿着一身大红衣裙的苏流云站在她的面前,笑吟吟地看着她。
秦臻一愣,继而下意识的一只手捂住上面,一只手捂住下面,愤恨道:“你来干什么?!”
苏流云新换了一身大红的衣裙,整个人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白得发光,头发似乎是洗过了,湿漉漉的披在肩头,黑发柔顺黑亮,像是一面镜子。
秦臻捂住两个重点部位,想了想自己好像是男人,便只放下捂着胸口的手,只遮住下面。
苏流云不以为然,反而探了探头,往木桶里面好奇地看了看。
秦臻恨恨骂道:“臭流氓,看什么!”
她坐在水里,一时间也不敢动弹。
苏流云一摊手,袖角绣着金线编织的凤凰,美轮美奂。
他一挑眉,说道:“我看看我自己的身体,怎么了?”
他说得这样一本正经,秦臻差一点就信了。
她恼恨地说道:“你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好看的?”
苏流云哦了一声,故作沉思,恍然大悟似得说道:“那我回去看你的了。”
说罢装作转身就要走。
秦臻气得拿起木桶外搁在桌上的木瓢,舀起水便往他身上泼:“你敢!”
苏流云身子一晃,便稳稳当当地躲过了那瓢水的弧线。他抱着胳膊,冷淡道:“罢了,不逗你了。你这身体,不过是空有其外表罢了,我倒也是懒得看。”
秦臻呸了一声,说道:“你先出去,我要更衣。”
苏流云耸耸肩,问道:“我为什么要出去?这是我的身体。”
秦臻气得两眼一抹黑,说道:“你为什么不出去?你不知道你用着我的眼睛,我还是个未出阁的闺中女子,看了你的身体我可是要长针眼的!”
苏流云点头道:“说得还是有几分道理。”
转身便出了门。
小栗子推门进来,看见秦臻还坐在木桶里,情不自禁一愣,继而害怕地说道:“将军,你和平淑公主之间都不避避嫌的么?”
他有些为难地说道:“齐林侍卫他们还好,可是若叫旁人看到了听到了,指不定还要怎样编排呢!”
秦臻的脸都要绿了。
哪里是她不避嫌,是那个苏流云纯粹有病,趁着人家洗澡过来偷看!
小栗子一边给她递过来叠好的衣裳,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道:“将军,小栗子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一个奴才能过问的。可小栗子也知道,将军是要成大事的人,可是将军,有些事情你是在是该听听齐林侍卫他们的意见。将军能走到今日,若是离了齐林侍卫他们的誓死追随,是万万不能的。”
说罢,他又有些犹豫地说道:“将军的事迹,小栗子是如雷贯耳。将军是这样一个杀伐果决的人,如果真的为了一个女人葬送了前程,实在是不值得。”
秦臻闷闷地应了一声。
小栗子替她擦干头发,叹息似得说道:“将军是我见过顶善良的人,若不是将军,依照着云霞的性子,她是宁死都不愿意被旁人玷污了清誉,或许那一天我就再见不到云霞了。将军,你对我和云霞都有救命之恩,小栗子和云霞都是打心眼感谢将军。”
秦臻忽然觉得心中的惆怅慢慢散去。
她是个孤苦无力的女人,性命如草芥,命运如浮萍,可是比她弱小的人多了去,谁又不是竭力的活着呢?
小栗子将她头发擦干,秦臻忽然想起之前计划让云霞她们和小栗子一起逃走的事情,还没有同齐林二庄沂南他们商议,便咳了一声,说道:“你让二庄和沂南来见我。”
小栗子应了一声,放下毛巾退了出去。
秦臻从木桶里起身,修长高挑的身体上缀满了水珠。
她一步跨出木桶,擦干净了水珠,穿上了干净的衣裳。
黑发散落,虽然不如她本来身体的柔滑顺亮,却是泛着健康莹润的光泽。
外面来的人将木桶换了下去,沂南和二庄都有些莫名其妙的进了门。
他们还不知道秦臻怎么突然让他们进来,两个人皆是忐忑不安的站在房间里。
苏流云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瞧见秦臻整齐了衣冠坐在椅子上,便赞赏似得出声道:“护国将军真是省的风流倜傥,潇洒俊美。”
秦臻皮笑肉不笑地一颔首,回到:“的确挺人模狗样。”
苏流云抿唇一笑,也不反驳。
他走到秦臻旁边,拉出一张椅子,自顾自地坐了上去。
秦臻对他真是忍无可忍,可瞧见几个人都在场,也不好发作,只得忍气吞声地朝着旁边站立的沂南和二庄说道:“我有个事情,需要你们去帮我做。”
沂南和二庄一个激灵,当即单膝跪下道:“必不辱使命!”
苏流云上上下下打量着秦臻,眼里的意味很是明显:“别想玩什么花样。”
秦臻清清嗓子,正要开口,沂南却开口道:“平淑公主殿下还在这里,将军。”
苏流云看了沂南一眼,说道:“无妨。我与你们主子有过命的交情,除了她为了情爱非要将我送去偏远山区外,我们的目标都是一致的。”
他转过头来,看着秦臻,微笑着说道:“过命的交情,你说是吧,护国大将军?”
秦臻不动声色地回之以微笑:“是是是,过命的交情。”
苏流云满意地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沂南和二庄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始终没听说过苏流云何时和这个平淑公主有过交情,两个人又是在何时何地生出了这样情比金坚的感情。
可是看着秦臻和苏流云两个人宛若串通一气的神色,他们也不敢多加质疑。
苏流云好整以暇的端坐着,他倒是想要看看,秦臻是要吩咐什么事情下去。
秦臻心里思定,慢慢道:“你们都是我的心腹,我也就不避讳你们了。”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小栗子,说道:“你们也知道,跟我们一起过来的马车里,有一批舞姬,是要送到秦国去当做贡品表演歌舞的吧?”
沂南和二庄一愣,不知道她突然提起这个来做什么。旁边的小栗子却是浑身一震,极为感激地看着她。
秦臻继续说道:“这批舞姬将会由柳石人带着送去秦国,我要你们在他们出发几日后追上队伍,将她们劫走。”
苏流云又抿了口茶,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秦臻思索了片刻,认真地说道:“柳石人押送的这贡品队伍里有无数金银珠宝,这几个舞姬是宫里挑选着送过去表演歌舞的,她们要是失踪了,倒也不至于惊动两国上面的人,大费周章来找她们。顶多是柳石人回来受点责骂罢了。我要让你们做的事情,便是将她们安全的带走,再让小栗子将她们护送离开,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们的地方重新生活。”
沂南和二庄面面相觑,不解地问道:“将军,为什么让我们去做这个事情?那些个舞姬与你有什么干系吗?”
秦臻心里长叹了口气。
她不能挽救自己的命运,但却至少还可以拯救一下其他的无辜的人。
避免她们重蹈覆辙,走上自己一样的死路。
秦臻慢慢说道:“我只是不想看到这些芳华正好的女子们,为了一场给世人看的过场便葬送了性命。”
沂南和二庄犹豫了片刻,沂南抢先说道:“好,将军,我和二庄必不辱使命,将将军吩咐的事情做好。”
旁边小栗子手指攥得紧紧地,衣角都揉起皱痕,听到沂南答应下来,当即心一松,抬起手来擦眼泪。
秦臻看见他又是一副要落泪的形容,心里倒也是嘀咕。
这个小栗子跟个娘们似得,动不动就是哭哭啼啼,脆弱得紧,倒不知道那个云霞是看上了他哪一点。
不过想来也是,小栗子是内监总管的儿子。内监总管瞒天过海将他养在内院,他自小在内宫长大,凭着他爹的保护和嘱咐,估计养成这种胆小怕事的性格也是正常。
秦臻还没说话,苏流云便在旁边笑了一声,用软软糯糯地声音说道:“将军可真是个好人。”
秦臻听到自己的声音头皮都要发麻。
苏流云掩着唇在笑,笑得她毛骨悚然。
几个人的目光皆是投向了苏流云。
苏流云端着茶,捏着茶盖,一下又一下摩挲着杯子边缘,淡淡道:“听说将军以往在成名之战里活埋了十几万敌国将士,心肠冷硬如铁,也不知道是何时转了性子,竟然会为几个被送去敌国的舞姬而动了私念。”
她眯着眼睛,故作诧异地将目光从面前几人的脸上扫过去。
沂南和二庄也察觉了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