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方乔尔被君倾梵丢回索竹苑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方索已经被闻讯赶来的默文火化了。骨灰撒入了厄难海域,只留下了一小部分,交给了玉竹,随身带着。
方乔尔被君倾梵按着跪在灵堂前的时候,所有人都沉默了。谁也没想到,杀了方索的人,居然会是方索的亲生儿子。
“来,在你爹的灵堂,你要说什么你直接说,不要藏着掖着,”君倾梵这么多年了依旧是个火爆脾气:“别总是觉得天下人都欠你的,有什么不满你直接说出来,作为你的长辈,我好好给你答疑解惑!”
方乔尔跪在灵堂前,众人都十分诧异。这些天,不少声音都在指责玉竹,说她手段残忍过分,当年那一点小事掰扯到现在,杀了人家东方兰之后还杀了人家的儿子和丈夫,简直不要脸。
可是从始至终,沉浸在失去方索的伤痛之中的玉竹,除了火化方索的时候死活要留下方索之外,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哪怕是为自己申辩一句都没有。
“夫人,您是不是搞错了,”有人终于是忍不住战战兢兢开口:“少爷是王爷的亲儿子,唯一的儿子,怎么可能杀了王爷?”
“不可能?”君倾梵眼睛一横:“那你说说,方索死的消息传出去这么久了,方乔尔为什么不回家?难道不是因为心虚?”
被君倾梵瞪了一眼的那个人听了这话,缩了缩脖子,没敢再说话。
君倾梵冷哼一声,目光再次锁定了方乔尔:“说啊,你到底有什么不满的!”
“对不起。”方乔尔终于说话了。
这两天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这些年来,自己的坚持和玉竹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不停的在脑海里浮现。他知道自己的坚持肯定要对不起玉竹这么多年的付出,但是他做不到放下。
东方兰死的那一幕不停的在他的脑海里拷打他的灵魂,杀母之仇加上灭族之恨,他不能不报。东方世家没落之后,方索和玉竹都鼓励他常常回去看看。而也就是这个举动,让他每一次都被迫拉入那个仇恨的深渊之中。
可是他不去,挡不住东方世家的人来找他。索竹苑里,有不少人都是东方世家的人。方索和玉竹从来对东方世家的人来者不拒,他们心地善良,可东方世家的人却从来没有放弃过对方乔尔的蛊惑。
方索一定不知道,东方兰早就知道方索一定会发现他身上的傀儡根,所以在方乔尔很小的时候,就在他的身上种了两个傀儡根,方索只要拔掉一个,另一个就会以更诡异的姿态潜伏起来,等到方乔尔的经脉被疏导正常之后,就会重新发芽,悄悄的在方乔尔的身上长成一棵大树。
这么多年来,方乔尔常常用傀儡术来试探方索对玉竹的感情。他发现,方索是真的爱惨了玉竹,而玉竹也是真的满心只有方索之后,就想过要放弃复仇这件事了。
可是东方世家的家主却亲自写了一封长信送了过来,信中的言辞激烈,将他批判成了一个不忠不义不孝之人,甚至还收买了他身边的胧月,让胧月每日给他洗脑,劝说他一定要坚持复仇。
可是他如何也想不到,最后死的会是方索。
想到这里,方乔尔终于痛哭出声:“对不起,我该死,对不起……”
看着方乔尔如今的模样,君倾梵气得要死,但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东方家主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一把挡在了方乔尔跟前,愤怒的盯着君倾梵,道:“夫人,请您体谅一个孩子想要为自己母亲报仇的心情,小尔这么多年来过得太苦了!”
“炎玉竹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的母亲,却还强迫小尔孝顺了她十几年,这十几年来,方索甚至从来没有关心过自己的儿子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仿佛在他的眼里,只有炎玉竹值得关注一般,小尔做错了什么!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听了这话,方乔尔自己还没说话,君倾梵就首先一巴掌把东方家主给摔了出去:“你真是要脸?东方兰是怎么死的当年那么多人看得清清楚楚,要不是她自己作孽的话,小尔怎么会不明不白的出现在这个世界?当年你们东方家做了什么龌龊事难道还用我帮你回忆回忆吗?”
“你说小尔可怜,说玉竹强迫小尔孝顺了她十几年,说是你捡来方索没有关心过自己的儿子,那你告诉我,小尔体内的经脉当初那么混乱,是不是玉竹用了两年的时间给他理顺的?小尔一直练的都是最适合自己的那些功法,是不是玉竹花费精力一本一本的给他找来的?”
“你说方索没有关心过自己的儿子,那你告诉我,小尔为什么把方索所有的绝学都学了去?你说说看,方索为什么会搬到索竹苑来居住?方索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和玉竹成婚?难道不是为了小尔吗?”
被君倾梵说得哑口无言的东方家主涨红了脸,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梵梵。”玉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灵堂,君倾梵刚才的话她都听到了。在方索死后,这是玉竹第二次开口说话:“不要说了。”说完,玉竹走到了跪着的方乔尔跟前,不知道手上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匕首,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扎进了方乔尔的胸口。
“贱女人!你干什么!”东方家主第一个反应过来,当即破口大骂。
“两清了。”玉竹冷冷的看着方乔尔,说完后,转身就走了。
君倾梵本来不想救方乔尔的,可是玉竹在路过她的时候,小声的说了一句“拜托了”,君倾梵就知道,玉竹到底还是不忍心把方乔尔杀死。
最后她也只能认命的叹了口气,用太息水替方乔尔疗伤之后,正准备去炎族找玉竹,却收到了炎族送来的消息。
玉竹辞去了族长的身份,离开了中州,不知所踪,临走前留了一封信给君倾梵。
“梵梵,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你放心,我好好活下去的。方索的离开,倒是让我恍然醒悟了过来。不管是金钱、权利、地位还是实力,失去了,我都能找回来,只有方索。这么多年来,我不断的用自己所为的坚持去拒绝方索,我以为方索一定会理解我,可是我突然才意识到,就算方索能理解我,他也会被我所伤。”
“方索曾经说过,南州的群岛很美,如果我有时间的话他想带我去看看。可惜我一直把所为的使命和责任挂在肩膀上,辜负了他的一片赤诚。现在我终于把所有的担子都丢开了,我可以走了。”
“不要找我,让我和方索永远在一起吧。”
看完了信,君倾梵不由得有些心酸。这么多年来,方索是怎么对玉竹的,大家都看得很清楚。而玉竹有多爱方索,恐怕只有君倾梵才知一二。
“罢了,”君倾梵叹了口气:“谁让我懂你的温柔。”
玉竹离开后不久,君倾梵公告天下,在方乔尔成人礼当日,东方世家买通了方乔尔身边的胧月,意图刺杀玉竹。可惜在行动的时候,遭到了方乔尔和方索的阻拦。方索为了救玉竹被刺当场身亡,方乔尔被东方世家掳走,两日后才被君倾梵救回。
后,东方世家遭到了炎族的疯狂报复,终于在五年后彻底销声匿迹。方乔尔从此性情大变,接过了兽族和炎族的担子,终于在悔恨之中,活成了一个真正的有担当的人。
此后一百年,天下再无玉竹踪迹。